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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城市地理学的视角浪游:展现都市空间对边缘身份的呈现

娱乐天地2023-06-01 03:58:460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对于城市的分析工作在城市地理学的方法之下取得了突破。城市地理学家推崇对城市的空间维度进行分析。

用空间分析的观点来看,城市空间的组织方式是城市文化的解释要素,后者又强烈地影响人类的行为与价值观。

可将电影的摄影机视角视作对一个人生活经验的模拟。借用城市地理学的立场来讲,若要解读角色的个人经验,分析摄影机记录下的城市空间具有的意义就尤为重要。

城市的构造、肌理,它的景观形态自然产生的特殊意象,空间生产的特定经济、文化关系,及人在观察它时独有的经验的视角带来了影片的丰厚意涵。

《外卖》的主角丁明是一名华裔非法移民,在纽约的一家中餐馆从事外卖递送工作。纽约这座城市是用于理解现代化、全球化的重要例子。

它经历就业模式的骤然改变,日益增长的贫困、迁移、贫民窟化与银行、金融业的飞速发展并存,形成民族结构和社会的两极分化。

彼得·布鲁克在《现代性和大都市》中将其现象概括为"功能的二元聚集"。

影片中的中餐馆坐落于纽约上西区的102街与阿姆斯特丹大街,从这里送出的外卖联系着中国城、富人区与相对贫困的拉丁裔聚居区。

跟随着外卖员丁明的视角,观众可以看到纽约市不同阶层的剪影,每一扇门背后的家庭所属的社会阶级各不相同。

丁明的顾客中,有操着拉丁美洲语言的女子应门接外送;还有一名非洲裔电梯保安让丁明不必找钱以示慷慨,他解释道"我买乐透中了八十美元",还问丁明"你知道什么是乐透吗?可以在商店里买到的那种。”

一对也许是欧洲游客或跨国商务人士的男女伴侣,没有美元现金,只有皮箱里的欧元。其中一家的女主人当着丁明大声诋毁让她吃得腻味的中餐,男主人尴尬地道歉。

一位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订餐者住在金碧辉煌的公寓里。丁明需要从后门送餐,否则前厅的地板会被弄脏。他让丁明留下小费,可以买杯啤酒喝。

不过丁明为了还清欠款,要将每一张钞票攒做积蓄。这些积蓄后来被梳着雷鬼辫的小混混抢走了。

《外卖》镜头中的纽约犹如光与暗的共同体,城市被明晰地切割成贫富悬殊的两部分。

贝克利用的另一则城市意象来自洛杉矶。爱德华·索雅·将洛杉矶阐释为“世界上市中心向郊区分散的、最具象征意义的空间”。

与采用棋盘式的街道布局,体现了启蒙运动原理在平面造型上的运用的纽约"不同,洛杉矶拥有的是不断移动的、碎片式的城市流动。

市中心向郊区分散,形成参差不齐、无计划向外扩展的城市外观,这一特质让洛杉矶成为“象征性的没有中心的后现代城市”、“后现代消费文化的一个隐喻”。

《橘色》中群像视角的交织和爆发的黑色喜剧正契合洛杉矶游离又荒诞的气质;同时,这部电影还是一个讲述人类所居住的城市空间创造、维系与影响的有力例子。

尽管根据加利福尼亚州的法律,性交易被列入非法活动,洛杉矶的性交易活动却不可能被扼杀殆尽。

二十世纪的七、八十年代,人们还开始意识到,出卖性服务的工作者不止女性这一个性别。在好莱坞于七十年代经历扫黄缉毒行动队"的扫荡之后,洛杉矶的跨性别社区分裂,并在八十年代初重新集结至圣莫妮卡大道周围。

《橘色》的拍摄地点,圣莫妮卡大道与高地大道的交界处是洛杉矶最为“恶名远扬”的十字路口之一,这片地带乃性交易猖獗的红灯区。

影片中的跨性别性工作者,其身份、行为与这片空间在城市中被标记的特殊意义息息相关,而这片空间意义的演化也是城市化进程的结果。

在影片中作为重要地点的餐厅"多纳圈时光"(Dount Time)是这一带的标志性建筑,一个现实中的跨性别性工作者会光顾的地点。

《橘色》的开头,便是两名跨性别性工作者角色辛迪与亚历珊德拉坐在这家甜甜圈店内,一边朵颐明黄色餐桌上的甜点,一边讨论辛迪的男友彻斯特背着她出轨的恶行。

辛迪与亚历珊德拉跨越整部影片的时间找到了彻斯特。三人(以及更多被扯进出轨事件的角色)齐聚“多纳圈时光”,把这里闹得天翻地覆。

店主起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旁观他们处理混乱的情感问题,在问题愈演愈烈之时又提出报警以威慑众人,在场人士果然乖乖离开。

这名亚裔店主明显对此类事件已见怪不怪,处理手法成熟,彻斯特又称她为"妈妈桑"。可见"多纳圈时光"是一家常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餐厅。

这种居民之间的互动又体现出一种社会空间中的相互作用,即索雅所言的社会空间辩证法:"居民的价值、态度和行为不可避免地被其周围的环境以及周围的人的价值、态度和行为所影响。”

在亚历珊德拉与嫖客因嫖资纠纷,遭遇警察的一幕中,几人均表现出熟知规则又以共生的宽容之情超越规则的生活智慧。警察早就知道亚历珊德拉的工作性质,却打着马虎眼。三人都装作这是因为一起“商业交易”引起的金钱纠纷。

最终,女警提议:这是圣诞夜前夜了,大家各走各路比叫家人来保释自己并对他们解释受押理由好。这场争论就以各退一步的方式结束。

另一部影片《弗罗里达乐园》的故事地点则设置在弗罗里达州的远郊。女孩穆尼从小就过着一种和中产阶级小孩截然不同的生活。

从教育、住房到友谊关系和玩具,都展示出边缘者在城市空间中遭受的不平等待遇。

从布尔迪厄的观点来看,城市空间被具体化为"个体行动者和与环境相匹配的群体在实体空间中的分布”,特定的城市空间本身就意味着栖息者所处的社会位置与能够享受的资源多寡,即“空间与不平等紧密相连”》。

瓦尔特·本雅明在评论弗朗茨·黑塞的《在柏林散步》"时,以敏锐的感受力提出了"浪游者”这一形象。这是一个巡逛在城市空间中,不断观察城市与人群的角色原型。

在《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中,本雅明对“浪游者”进行了进一步的理论分析,将“浪游者”视为在城市现代性的矛盾之处徘徊的人。

本雅明指出的是一名面对现代城市的观察者所具有的的思想性。摄像镜头追踪着影片里的角色,恰似在都市空间中移动的眼睛。来自眼睛的凝视提供了对城市的观察与将其上升为一种批判性思考的可能性。

《橘色》中,有着两道不断移动的目光。其中一道来自主角辛迪,她从影片的一开始就不停地在街头漫步。

最初,是刚摆脱狱中生涯返回街区,急着与好友亚历珊德拉会面。之后,她急着去找出轨的男友彻斯特和出轨对象妓女黛娜,中途不忘参加一场亚历珊德拉举办的酒吧演唱会。

她的视角尤为单纯,无非是关乎友爱、情爱,一趟街头漫游却牵扯出一串对于爱情与友谊忠诚性的疑问。

现代城市复杂的情感关系在街头移动的体验中被多重随机事件验证并展示参差的异态。一个饱含欲望、焦虑,充满了讽刺性的洛杉矶呼之欲出。

另一道目光来自出租车司机拉兹米克。显然,他的工作内容就是载着千奇百怪的乘客们抵达目的地。

第一名乘客拿着宠物笼子上了车,拉兹米克与她攀谈,她便向他介绍,自己的宠物是一只狗,叫做阿尔菲。

当拉兹米克称赞她有条安静乖巧的好狗狗时,乘客啼泣几声,说笼子已经空了。下一名乘客是不断自拍的时尚亚裔姑娘。她戴着圣诞帽,对着后置镜头作出夸张的开心表情。

自拍刚结束,她就扯掉帽子,变了个人,以冷酷孤独的神态听起了耳机里的音乐。这段载客记不啻为一幅现代都市剪影。

车子开到中午,拉兹米克去尝试了一次街头的性服务,以失败告终。他遇到亚历珊德拉后又在自助洗车行享受了一会儿隐私时光。这两段性服务都是在车内发生的。

汽车提供了隐私空间,还可载着驾驶者游荡街头,就像是现代城市中的一种窥视工具。拉兹米克的出租车司机身份宣示着他在影片中承担的现代都市窥视者职责。

辛迪与拉兹米克观察下的洛杉矶既迷离又诡谲,呈现出了常人不易看到的那面。

《橘色》以这二人作先后开场:一人步行,一人驾车;并以游荡在城市街头的视角拍摄了整部电影。现代城市的街头是特别令人着迷的,因为“技术发展产生了一种新型的、不同于从前的街头生活。”

我们很容易从《橘色》中布满大型涂鸦的洛杉矶街墙、彻夜不息的酒吧与车中性爱感受这一点。街头也是令人破碎的,现代城市的光怪陆离让人的生活过载,特别是对于辛迪、亚历珊德拉与黛娜这样的边缘人而言。

值得一提的是,游荡者所搭乘的交通载具本身也是一种特殊的城市空间单位。

《橘色》就发掘了洛杉矶巴士与出租车的功用。公共交通是城市生活的一个重要环节。例如,在一大群陌生人中间高度结构化的舞步正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特点。人们必须让自己适应陌生人的切实存在,而且通常是在人们都挤在一个有限空间中的拥挤状况下。

因为大城市的生活由近距离地汇集在一起的陌生人构成,个人空间受到局限,得适应密切的接触就像我们从《橘色》的洛杉矶公交一幕看到的,迫不得已在公共场所谈论最隐私的个人情感生活的举动,以及乘客对周遭事物无动于衷的神态。

都市生活需要一种装聋作哑来回避他人隐私的互动策略,这让都市参观者体会到这样一种感觉:城市居民“对附近的任何人都毫不在意。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是城市生活的典型特征。

《待绽蔷薇》里的私家车则成为两位女主角展开情感交流的场所。年轻的简从事一份较为边缘的工作,她与朋友兼同事梅丽莎分享一间公寓。

起居室的沙发是三人位,正好被简、梅丽莎与梅丽莎的男友麦奇占满。在简得到一笔意外之财时,她要特别小心地瞒着室友:规划行动路线,挑他们吵架的当口转移现金来避开耳目。

同时,简的成人影星身份让她在公共场合也会被认出,外出用餐放松时也不得不回应男人不怀好意的视线。她无论在私人住所还是公共场所都缺乏隐私。

汽车为她提供了一个喘息之地,也是一个情感交流之地。她与老妇人萨迪在车中谈话,建立真正的友情。可以拜访她车厢的还有一只叫做小星星的吉娃娃狗,它与萨迪都是简不必囿于社会关系而选择的亲密对象。

对于私家汽车扮演的安全空间角色,马克·戈特迪纳与莱斯利·巴德论述道:“开车和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之间有明显差异。在汽车里,人人都有座位。开车人通常在自己的位置周围营造了一个舒适的地带.....长久以来,现代汽车已被确立为家庭起居室的延伸。”

《外卖》的主角丁明一直骑着自行车。这是一种拥有最适合游荡并观察城市的速度的交通工具。首先,它属于个人,又廉价。

与封闭、私密的汽车不同,它提供的隐私来自骑行的速度:自行车快速掠过人群,令使用者避免了因旁人长久的观察而感到不自在的可能性。

同时,自行车的行驶速度又足以让使用者仔细观察周遭发生的故事。可以说,自行车是天生的属于城市浪游者的交通载具。我们也很容易意识到,像丁明这样的底层工作者,只能依赖自行车这类廉价的载具。

丁明就是骑着它辛苦赚钱,体验城市百态。缺乏遮蔽的自行车对降雨束手无策,当因生计被迫骑行时,本来能够带来一定快乐的街头游荡就变成了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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