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44年前的《蝶变》，华语影坛就不会有后来的武侠宗师徐老怪！

你能想到的武侠片导演第一印象脑中会是谁？

相信大家一定绕不开的一个人——徐克（徐老怪）。

徐克，对我个人来说，就是类型片拼接大师。

他的武侠电影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情调。

不那么正统，总要融合一点当代的心事、隐微的真心嘲讽，还有对人世江湖观察和体会。

再加入其他奇幻、灵异鬼怪调料其中，也就有了非典型魅力。

在我心中，徐克是真正堪称武侠电影巨匠。

徐克和多数新浪潮导演一样出身电视台。

在大学毕业后，徐克当了一名记者，当时的所见所闻亦对后来他的电影叙述产生影响。

1977年，徐克加入TVB，原本打算继续新闻工作，但当时TVB正需要人才，电影出身的徐克被调岗去拍剧，但只是创作组中的众人之一，尚未闯出名堂。

直到1978年，TVB的周梁淑怡担任佳视总经理，她十分看好当时只是新人的徐克，就把他一起拉了过来。

在佳视，徐克如鱼得水，以夸张手法和灵活的影像语言，拍了6集的短篇连续剧《金刀情侠》，受到香港观众的赞誉。

但没多久后佳视就因财政和人事各方面原因，在1978年10月宣布倒闭。

佳视倒闭的这段经历反而让徐克能更早进入电影圈。

他因《金刀情侠》突出的口碑和个人风格，受到一向敢于发掘新人新题材的名导吴思远看重。

《金刀情侠》是武侠剧，因此徐克第一部电影拍武侠并不让人意外。

于是《蝶变》就这样应运而生。

徐克执导的武侠片往往是：富悬疑色彩，具有推理元素的。

他的处女作《蝶变》，就有着悬疑推理和武侠两大元素，同时极为风格化。

甚至可说徐克往后电影的某些习惯在这部电影就可见端倪。

《蝶变》的结局，书生方红叶单独走出风雨欲来、即将崩塌的沈家堡的镜头，多少带有一点徐克在佳视那段时间的自况。

加上最后那硕果仅存的一只蝴蝶从书生掌中展翅翔空，则再次确证了徐克拍这部片的主题——新生成熟破蛹而出的涵义。

不管怎么说，这部1979年拍的片子，于当时来说，是种很新的类型电影。

主要是徐克以科学的角度解释武侠世界，颠覆以往武侠片的叙事形式。

《蝶变》是徐克在70年代拍的，讲述一介书生方红叶旁观一椿“杀人蝴蝶案”所引起的武林纷争，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姿态。

在高手如云的“七十二路峰烟”之中，十字帮帮主田丰、女侠青影子和方红叶决意前往沈家堡查明“蝴蝶之谜”真相，不其然卷入一场更大的诡计和杀戮。

相比起徐克近年大花手笔的巨作如《狄仁杰之四大天王》，《蝶变》无疑是低成本之作。

不靠眩目、浮夸的特效取胜，反而着重铺陈悬疑、惊悚的气氛，让《蝶变》成为一套反类型电影。

它披着武打动作的外衣吸引观众进场，却牵引他们走进黑暗的地下室，以智谋破解杀人蝴蝶之谜，文斗的剧情线不下于武斗。

有人认为《蝶变》是一部“反类型”电影，也有人认为《蝶变》根本不算是武侠片，这些角度都言之成理，“反类型”在于它颠覆“武侠”这个类型某些惯性，又复合多种类型（武侠、科幻、恐怖悬疑、侦探推理等，所以《蝶变》也是一部著名的Cult片）。

也可以说是徐克化蛹成蝶、羽化展翅武侠世界的作品。

我们没有太空工业，没有所谓高科技工业，所以我们的文化没有科幻，我们的科幻其实就是武侠片。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否将科幻的元素拉出来，令武侠世界增添一种科幻的感觉。譬如我尝试把古装世界拦腰斩断，说这时有另一个时代出现，然后我们便变成如此这般。如果能走到这一步，我们的武侠世界已经不需要讲拳法、刀法，而是讲战略

这是徐克接受《亚洲电视》采访时说的一段话。

这同样也是《蝶变》的世界观，也是构成《蝶变》里最重要特色的元素。

在众多创新求变的部门中，最鲜明突出的，莫过于片中以科学角度解释武侠世界的各种原理。

一直以来，武侠片世界里的武功和技术，经常是超越体能的，如飞檐走壁的轻功，又如徒手放出杀伤力强大的气流。

在《蝶变》里，轻功不是凭空在天上飞行，而是以绳索钩箭依附地物而凌空滑行；

能徒手让人身爆炸也不是因为气功神力，而是使用火药；

甚至金钟罩铁布衫也不是真把身体练到刀枪不入，只是穿上一身铁甲而已。

《蝶变》尝试用比较合乎人体工学的方式解释武功。

因此武器或道具的辅助变得更重要。

传统武侠中最重要的武器可能是神物般的绝世宝剑，《蝶变》中则力求普遍和有根据。

某程度上也对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作出一番致敬，从造纸印刷、火药和冶金术等中国古代科技史上有名的发明，甚至片中出现的火枪和“神火飞鸦”。

这些其实都可以在宋代《武备志》找到，并非无的放矢。

徐克还是香港电影界中以特效表现武侠的代表人物。

1983年的《新蜀山剑侠》是香港武侠电影以现代特效制作的里程碑，徐克请来好莱坞的特效团队合作，使得《新蜀山剑侠》的特效水准远高于先前武侠片。

同样有科技有武侠，《蝶变》的方向和《新蜀山剑侠》大致是相反的。

《蝶变》是以科学原理解释和颠覆武侠，再以沉实的手法表现之，一切都是基于理论上人类体能可以完成的。

而《新蜀山剑侠》则将现代科技当作表现影像的工具，拍出武侠世界的超自然想像。

配合《蝶变》的武侠风格，无论其影像风格或人物造型都有一份苍凉和一种厚重感，有别于当时主轻盈灵活的武侠片风格，也和《新蜀山剑侠》的飘渺瑰丽大异其趣。

《蝶变》虽未言明，但其内容不少部分脱胎自黄鹰代补古龙的《惊魂六记》中的《吸血蛾》。

但《蝶变》并未全盘改编自《吸血蛾》，人物全属新创，情节发展也不尽相同。

由于故事内容的关系，《吸血蛾》改编的电影风格大多比较艳丽柔靡。

但《蝶变》的世界却是沙尘滚滚的苍凉肃穆，这是比较适合武侠迷们的口味。

《蝶变》内容繁杂，这是属于“徐克的异想世界”。

但画面里的东西多不是天马行空，而是来自徐克各方面的喜好和经验。

包括世界电影名片和漫画等，成为一个“今为古用，西为中用”的架空武侠世界。

《蝶变》里出现的素材，有不少都透出大家的影子，例如的“杀人蝴蝶”无论题材或拍摄手法令人联想到六十年代希区柯克的《群鸟》；

而被卷入迷团的局外人调查真相的过程，像极了日本推理片。

沉重幽异的气氛也有点《八墓村》。

部分人物造型和铁甲人有美国重金属科幻漫画风格和《星球大战》的风格。

主场景那个充满机关和密室的地下基地，则有点《007》系列常见的枪战道具风格。

而故事发生在所谓的“武林新纪”，这是一个架空的年代，无乌托邦状态的世界。

江湖上有七十二路烽烟势力，群雄并起，干戈如林，没有绝对的强势和秩序。

主角方红叶是个不会武功的书生，他在江湖上奔走，将江湖上发生的重大事件撰写成《红叶手札》。

而载满武侠秘史的《红叶手札》，是黑白两道争相走阅的奇书。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主角方红叶是“书生”的设定真是武侠电影的一大突破。

他既是《蝶变》的叙事者，又是武林中恩怨情仇的旁观者。

他何时介入武林的纷争之中，何时决定抽身不见，也道明了徐老怪对“江湖事”的态度。

《蝶变》的开场是方红叶走在荒漠大地的独白：

在这个干戈如林的年代，有一个不会武功的落泊书生，为了纪录这些时势与英雄事迹，在江湖上到处奔波，撰写扎记为生，这个人叫方红叶。对武林来说，我只是一个写书的人，但往往会由局内者，变成局外人。

沙尘滚滚，书生脸容憔悴，似经历过一劫。

方红叶开首以第三人称自述，观众不难理解这是一则倒叙的叙事。

《蝶变》的故事之所以能传颂下去，只因书生方红叶能在群侠乱斗中生环、明哲保身。

而假设武林是政坛江湖事的缩影，书生的定位就如现今的狗仔队一般，他的职责在于纪录武侠秘史，亦因他不懂武功，不会招来太多的干扰和猜忌。

随着剧情展开，书生方红叶的身影渐渐隐去，换来是他的叙述生动上映。

一开头没进入主线前，就先抛出了两个谜团：

一是有人拿着八页记载着“杀人蝴蝶”的《红叶手札》到造纸厂要老板大量承印，但老板看出这八页手札并非真迹，接着老板惨遭杀害。另一则是夜里有盗墓者被成群的“杀人蝴蝶”咬死，却不知原因何在。

武林之中，排行第三的田丰以及初出茅庐的青影子，决定结伴前往沈家堡查明来龙去脉，了解这个“惹蝶之源”到底有何特别。

两人亦在沈家堡中遇到说书人方红叶，他受沈家堡堡主沈青邀请而来，目的是要纪录这宗悬案；客观公正的身位，让他能穿梭在群侠之间，明查暗访疑团。

由田丰和青影子踏入地下室开始，《蝶变》更像是一套奇幻悬疑片。

首先是田丰的手下很快被蝴蝶咬死，纵然下令把整个沈家堡封住，蝴蝶还是透过气孔潜进卧室，令堡主沈青白白被咬死。

更恐怖的是，聋哑婢女阿知行踪飘忽，这边厢带领方红叶进去蝴蝶标本室，那边厢被青影子跟踪到半途，却又突然消失不见。

沈青死后，《蝶变》的剧情迎来高潮。

首先是他留下一封遗书，预兆着他死后会有秘密组织天雷堡的孙刚、郭力、李剑赶到府上，只为窥视和偷取藏在密室里的一枝武器。

果真，分别擅长暗器、火药的孙刚、郭力先后抵达沈家堡，群雄开始内讧和争斗；

然而李剑未到，大家又只好按兵不动。

方红叶亦趁着这时机，从一名旁观者变成局内人。

当他发现沈青遇难时求助于田丰，而非比较熟悉的天雷堡四人，便质疑他们之间的恩怨瓜葛。

更甚的是，他发现田丰手上的八页《红叶手札》并非自己的真迹，便识破蝴蝶杀人之说是“人为杜撰”，目的是煽动武林中人的情绪。

捏造消息之人，当然便是散播消息之源头沈青，他假装被蝴蝶杀死，事实是想引各路群雄入堡撕杀内讧；

这种类似散播假消息的操作手法，通常只会穿越未来的科幻片中发生。

没想到早在70年代的武打片中，徐克已把这招玩得精妙。

由此观之，方红叶唯一介入剧情之中，是在于分辨江湖事的是非曲直、真实和虚构。

对于七十二路峰烟中谁胜谁负，他却没有多大的执着。

故此，当沈青化身为铁甲人，想伪装成孙刚与郭力、田丰、青影子等人过招时，方红叶只是侧身离场，眼看着沈家堡被秘密武器“神火飞鸦”炸成一团废墟。

众人兵败山倒，只有精彩的权斗故事留在说书人方红叶的竹简之中。

其站在沙岳麓山之上，高高瞰视废墟而去的身影，又可折射出徐克射创作态度。

他是既清醒又抽离的一种艺术家身份，有种看破世事的豁达和畅然。

《蝶变》作为一套武打片，它罕见地不以胜者为王，而是以方红叶书写真相作结尾。

这指向新的重点——谁为了真相牺牲？

很明显是阿知和女侠青影子。

阿知自幼被沈家夫妇毒哑、毒聋，但为了让方红叶查明真相，仍勇敢地暗中牵线，引众人到标本室、火药库，逐步披露沈家的阴谋；

至于初出茅庐的青影子，气质正气、纯良，在查案的过程中，重视的并非一己私利，而是被无辜害死的人之真实死因，最后更为营救方红叶在乱斗之中死去，足见其道义之心。

更加画龙点睛的是，方红叶能识破那八页《红叶手札》为杜撰，也是因为印刷厂老板不愿付印煽动武林的膺品，甚至因此被杀死于造纸厂中。

这些小人物的牺牲，为《蝶变》整套戏增添人性荣光，也是任何权斗压迫以外，最朴素平实的一点反抗。

最后再来说一句，《蝶变》的演员组合无论当时或现在来看都蛮特别的。

女角方面，米雪和陈琪琪都是当时颇受期待的女星。

而戏份最重的两男主角刘兆铭和黄树棠，后来分别成了无线和亚视的绿叶型演员。

其中刘兆铭是学舞出身，是香港舞蹈界颇具声望的人物。

这些阵容放到现在，都是了不起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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