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歌，真偶像

未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

——托马斯·卡莱尔

2007年的一个冬夜，胡歌从梦中惊醒。

他梦到一起车祸，车上有他、女助理张冕、司机小凯。

危急关头，助理挺身护住他。

醒来时，胡歌一伸手，摸到自己脖子上半指深的伤口，和血肉模糊的脸。

......

这不是一场梦。

这是发生在2006年8月29日的一起真实事故。

结果是，胡歌和司机幸存下来，女孩当场死亡。

若没有这场意外，年轻的胡歌还沉浸在众星捧月般的快感中。

那年他24岁，刚走出校园，电视剧《仙剑奇侠传》大获成功，而他是男一号——潇洒帅气、行侠仗义的李逍遥。

这部剧火到什么程度？如果没记错，当时我身边的朋友，十有八九，都把QQ签名改成了“六月的雨”。

即《仙剑》中的一首插曲，胡歌亲自献唱。

当时还流行写同学录。“胡歌”这个名字，长期占据“最喜欢的明星”一栏。

可以说，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代流量小生，是早期明星制的产物。

而李逍遥这个角色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正如豆瓣网友说的：

胡歌，恰恰就是他们想象中，李逍遥应该有的样子。

这种平步青云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但彼时的胡歌，并没有思考太多。他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被命运稀里糊涂地发了一大把糖果，理所当然地伸手接住。

直到发生了那起车祸。

2006年的事故，让胡歌从盲目自大的宇宙中心，骤然惊醒过来。

一方面，他面部遭到重创，需要10次以上的修复手术、上百针的缝合，才能重见天日。

另一方面，助理张冕走了。

自那时起，他终于体会到，自己作为明星制的产物的残酷，和无奈。

当他还在悼念亡友，被席卷而来的回忆淹没，被擦肩而过的死神搞得心有余悸时，

《射雕英雄传》剧组全员，都在等他回去，完成拍摄工作。

“我被缝了100多针，像刚从裁缝铺里走出来，超市店员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图片来源：star.com

“我想退出，想转做幕后，但所有人，所有人都在忙着帮我修复这张脸，好让我重新回到荧幕上。”

就像一场马拉松，你感到体力不支，两腿发软，但大家都在为你鼓掌、叫好，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你。

能怎么办？只有硬跑下来。

最可悲的是，当胡歌无力地站起身，被造型师用长刘海遮住右眼角的伤疤，回到灯光下、观众视线里时，大家又一次为他鼓掌叫好。

“胡歌真勇敢！”、“不愧是偶像！”、“太坚强了，简直是完美！”......

这对胡歌来说，足够讽刺。为什么？

一场车祸，让朝夕相处的好友，在花一样的年纪闭上眼睛。她的父母在痛哭，哭他们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女儿，优秀漂亮的，考上北师大的，努力奋斗成为胡歌助理的女儿死了，一个家庭轰然倒塌。

而他，胡歌，反倒因此获得了漫天赞誉，甚至被推向神坛。

稍有点良心的人，都会觉察出其中的不对。

那时的胡歌，岂止是惶恐，他认为自己简直是在犯罪。

医院的床上，他无法安睡，只好提笔写字，怀念张冕。

同年，他完成《幸福的拾荒者》，将所有出书所得，悉数交给张冕的父母，后来还以张冕的名义，捐献了数十所学校。

他一边用力填补着心里的窟窿，另一边，人群在歌颂他，挖空他......

他一边扔包袱，另一边，由于新作品受到关注，人群不断抛给他新的包袱。

这种恶性循环下，胡歌开始有些崩溃。

最痛苦的时期，妈妈病重，但胡歌却要登台，为观众呈现一场无厘头的喜剧。

病床上，妈妈面色苍白，病房外的胡歌，却要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搞笑段子，努力酝酿一种荒诞情绪，用以逗乐台下的观众。

还有一次，90多岁的奶奶被送去抢救，胡歌和父亲在急诊室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但就在此刻，医院过道的电视机上，正放着《快乐大本营》。

胡歌一眼看到自己，衣着浮夸，行为乖张，在屏幕上嘻嘻哈哈，蹦蹦跳跳......

那段时间，他曾一度想要出家。

在外人眼里，胡歌也总是神神叨叨的，经常思考一些生死相关的哲学问题。

前些年，胡歌接受《非常道》采访时，讲了一个故事，是关于信仰。

他说，自己曾在朋友介绍下，认识一位小师傅，对方给过他启示，他很感激。

突然有一天，友人告诉他：

“小师傅圆寂了。”

“走的时候，也不过三、四十岁，很年轻。”

后来，当大家快要忘却这件不快，朋友却又意外地收到一条短消息，是小师傅发来的。

他说：“我回来了。”

尽管胡歌讲的时候，表情神秘，又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并不是一个鬼故事。

显然，是20多岁时的那次经历，让胡歌对生命，有了新的思考。

他开始承认一些超自然的力量。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金刚经》中说，“如梦幻泡影”。

胡歌深知，粉丝经济带给他的名与利，终究是一闪而过的流星。被人群簇拥着的自己，在自然、历史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

前些年，有人在绿色江河公益项目中看到胡歌。

他正跪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像朝拜一样，趴直在雪山下，眼神里充满敬畏。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觉得，胡歌是如此的不同。

一个大明星，会在喝醉后，眼含热泪地问朋友：“我做了什么？凭什么得到这些？”

会在微博上爆粗口，冷不丁地来句TMD，众人大惊失色，全然不顾自己的偶像形象。

会在主演的电视剧《伪装者》、《琅琊榜》、《猎场》爆红后，突然息影，消失不见。一个人骑着摩托，在云南的夜幕下，贴地飞驰。

他是想要逃离。许多人不知道，拍摄《猎场》时，有一场戏，是在高校女生宿舍楼取景。

当胡歌按照剧本，对着一扇窗户，喊女主的名字时，周围正在偷拍的女生激动过度，几个手机同时掉落下来。

这些无故的牺牲，手机屏炸裂的声音......都让胡歌抓狂。

老粉丝知道，胡歌想要寻求的，是真正的意义。

正如《琅琊榜》中那句台词，“既然你活下来了，就不能白白地活着。”

胡歌一直觉得，自己能活下来，是有使命要完成。

他曾在接受采访时说：

“现在的我，是为了所有人的祝愿，为了我的亲人、朋友......而活着。”

说这话时，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又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说自己的梦想是：“成为郭靖”。

郭靖是谁？是金庸先生笔下，最天真，最理想化的角色。

一个真正的大侠。

他曾在博客里写道：

“郭靖的傻，是众人皆知的......但这份傻里傻气，在武侠的世界中，就是侠义的表现了。”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郭靖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

除去自我，追求超我。

当个屁民，发光发热。

这是胡歌的理想，听起来有些假，有些鸡汤，但如果和12年前的那场车祸，和胡歌本身的性格联系起来，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图片来源：《人物》

相比那些在物欲中纠缠、沉浮的人们，胡歌显然活得更明白。

他甚至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墓志铭——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胡歌意识到，于广袤的世界而言，他仅仅是个过客。

正因如此，他才显得有些不同。看重的东西，也越来越简单。

有记者曾问胡歌：你想要安眠在何处？

他回答：“爱人心里。”

现如今，胡歌正沿着自己的轨迹，自由自在地发展，不被外界所束缚。

他的粉丝，在深入地了解他后，也理性地选择了——不打扰。

在所有粉丝赠言中，有一句让我十分感动：

“如果有幸见到你，我一定把你当个陌生人一样，只给予微笑。”

无论胡歌以后做出怎样的决定，无论他出现在哪里，是在大荧幕中，在话剧舞台上，还是在山区，在草原，在雪山......

我想，“像陌生人一样只给予微笑”，这是对演员胡歌，最大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