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朦胧情愫背后，通过牛与马的巧妙联系，揭开电影多层主题

20世纪80年代，正值日本经济从高度发展期进入危机四伏的生产过剩时期，无论是公司，还是个人，因经济问题引起的犯罪比比皆是。

一直以来，山田洋次并未直接采取介入社会的姿态来批判当时日本制度，但是在他的影片中，所有关于平民之间的友情、爱情、亲情的故事背后都有一个大的社会“犯罪”的背景。《幸福的黄手帕》《远山的呼唤》等电影便是如此。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期间，一大批优秀的日本影视作品通过官方形式引进中国，这些影片陆续在国内上映，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成为一代中国人的电影记忆，影响到彼时中国人对日本的理解和认知。诸如这批影片中日本演员高仓健创造的“硬汉”形象，更是成为当时中国观众心目中“经典的男性形象”。

在日本最北部的北海道牧场，住着一位美丽、善良的少妇风见民子。她的丈夫因一次意外事故而丧生，如今她独自一人一边照看孩子，一边打理着丈夫留下的牧场。

某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一位陌生的男子田岛耕作路过此地，在民子家避雨。牧场的母牛当晚生了小牛，田岛帮上了大忙。第二天，田岛将要离开的时候，偶然地从民子的小儿子武志那里知晓了他父亲已不在人世。田岛回到民子的牧场，请求民子接受他做帮工，甚至只求管吃住，不求任何金钱上的报酬。

民子应下他，田岛就开始不辞劳苦地承担起繁重的劳作。空闲之余，他教武志骑马，陪他玩游戏。田岛还出门帮民子赶走了时常来骚扰她的村里的泼皮。民子腰扭伤住进了医院，田岛便一手打理起牧场。

久而久之，田岛与民子之间交流更多更深了他们之间开始产生出朦胧的情愫。

在民子母子的陪同下，田岛参加牧区一年一度的赛马盛事，喜获第一名。然而，赛场上，警察发现了田岛，他的真实身份暴露。田岛意识到他不得不立刻再次逃亡。晚上，田岛向民子辞行，民子询问理由，田岛便向她坦白了一切。

原来，田岛的妻子因为欠下一笔巨债走投无路而自尽，田岛面对债主逼债时的无理取闹百般羞辱，激怒之下杀了债主后出逃。面对这样的境况，民子虽然万般不舍，也无法挽留。

谁知就在这一天晚上，牧场的小牛尼克病危一一最后的稻草终于压垮了民子，丈夫去世之后积攒的伤痛与无助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在请来的兽医救治的过程中，濒临崩溃的民子痛苦地扑在田岛的怀里请求他留下来。

田岛留了下来陪伴民子，第二天一早田岛试图逃走时，警察已赶到逮捕了田岛。田岛被押往监狱途中，民子前来向田岛表达了自己对他的爱，并赠送他一条黄色的手帕，告知他争取早日出狱与她团聚。

《远山的呼唤》，故事发生地远离城市中心地区的北海道牧场，我们很难不把它理解成一种山田洋次式的乌托邦空间。

与令田岛成为罪犯的都市空间相比，摄影机大全景下的北海道大牧场再现了日本北海道开阔的自然风景。这一空间不仅是田岛逃离制裁的法外之地，也是田岛在人际关系的伦理层面上为自己的罪行实施赎罪的地方。

影片中，在与民子母子相处的过程中，观众看到他是一名勤劳、素朴、善良、果决的男人，而不是什么可怖、凶残的在逃杀人犯。犯罪作为故事的前史最后揭晓，而观众已在影片中对男主人公田岛其人建立了情感上的理解，乃至认同。

事实上，影片中大量摇移镜头的使用为观众的情感认同提供了寄寓的空间和引导方式。几乎每一次民子、田岛一起劳作的场景，都使用摄影机的跟拍，这使得观众的视线始终伴随着人物一起移动让观众宛如置身其中，如影随形。

在笔者看来，这种有意识选择的镜头语言正是山田洋次被称为“庶民剧导演”的有力例证。

故事的叙事框架在田岛与民子、田岛与孩子武志的两对人物关系中展开。

民子与田岛之间的联系是牛：从狂风暴雨的夜晚母牛生小牛开始，到小牛生病结東。牛承担着他们之间从相识、相知到默默相爱的作用。而武志与田岛之间的联系则是借重了马：从田岛教武志骑马开始，到田岛因赛马获胜被发现而结束。

相对于母牛提供的成年劳动者之间的联系，“田岛因赛马夺冠而被抓”这一情节设置，固然是为了建立故事的戏剧性转折，但另一方面，则是以田岛对孩子的成长展示教育性的示范意义。

是“马”让他们建立起了父子般的感情，“马”也成故事意义的关键的脚注：田岛要真正成为武志合格的父亲，必须先为他此前的犯罪承担起后果。

一段朦胧情愫背后，通过牛与马的巧妙联系，揭开电影多层主题。

在影片的结尾，我们知道了田岛犯罪是因为债主催债时的刁难和羞辱而错手杀人。这个“杀人”背后映射了山田洋次对当时日本社会，即城市与乡村这种二元空间的批判性思考：城市生活使人因金钱而丧失理智，最终触犯法律，而乡村生活的真实的劳动和生产则让人们更加珍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建立起亲情般的联系。

最后，我们看到民子追上了那辆押解田岛的电车，对车上的田岛袒露心声后，交给他一块黄手帕—这无疑是山田洋次有意对自己上一部作品《幸福的黄手帕》的印证。同时，这也是民子将日常生活中的“自己”化作“手帕”交给了爱情，交给了即将去赎罪的田岛—美好的结局呼唤着人之真情的回归。

也许正是因为山田洋次的每一部影片都在讲述着“人间自有真情在”的故事，所以他才会成为“日本人心灵的代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