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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哈都裘德的两部一镜到底短片,在死亡问题上他想表达什么?

娱乐天地2023-05-08 14:18:570

罗马尼亚导演哈都.裘德的两部短片——《一尽到底》和《晚安,嘘》,皆以死亡为母题,和一镜到底的镜头形式来体现「死」之于生者。对于前者而言是极端化的情绪利器;对后者来说,则是潜藏在环境里的回鸣。

凝视哈都裘德的两部一镜到底短片,在死亡问题上他想表达什么?

自杀前的声明录像,一镜到底的56分钟,中年男性叙事者直面镜头,一一点名亲友,借着遗言纪录而意在控诉,却一再退言这些事情其实都不重要。但也就是诸多不重要的、人们应对进退的小事积累而走到今日,在最后一根稻草放到骆驼背上之前,你不会清楚它原先都背负了些什么。

以死相求本身即是代价最大、力度最烈的情勒,叙事男子试图和缓、消解情勒作用于自己身上的罪恶感,生命走到临头仍在为人际互动挣扎。

不曾停止的图像里,被边缘化的、正遭遇中年危机,几乎与平凡中产阶级无异的男子与观者在银幕上对视。哈都利用场景与摄影器材的时空限制,几乎是以逼视的角度让所有观众正对着承接眼前个体的苦痛,并成为男子所指控的对象。

而人们在影厅里的无作为,亦使得这份指控和迎面而来的情勒更让人感到危惴——毕竟我们谁都有可能成为那群辜负者、无法确知我们事实上忽略了、或是也同样承受着关系的淡漠;又或是在人们的日常闪失里,会有人这样轻易地掉了下去。而那些指责也似是而真,在被剥夺反驳的对视关系下仅有质疑的空洞。

而录象即使未尝停下,但在叙事者举枪自尽之后,观者位处的观看位置便从话语承受的对象退位至更疏远的旁观者,眼前的个体则从原先的精神痛苦跌进更巨大的肉体痛苦

就在这个时候,叙事者才获得了点于事无补的帮助和关照,画面里的邻人提供了别扭、没法消解痛苦的问句,乍看荒谬(于当事者而言或许恼人)无比,但其实这也仅仅是我们面对他者痛苦的无解和长期逃避本能规训下的手足无措。

《一尽到底》于全片的前或后都是令人难安的视角,而死亡在此无法再被人们避讳,这些痛苦、不堪和消亡你都得去直视,这就是哈都所揭露的真实层。

同为死亡题材的一镜到底短片,哈都的《晚安,嘘》则在有限的空间内,多了幽慢的镜头运动,缓缓叙出女孩的睡前梦魇。《晚安,嘘》的长镜头里,摄像机意识地在公寓内游移,仿若徘徊不前的死亡本身蛰伏、端看着女孩的恐惧,而17分钟的片长,一眨眼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邻人自杀了,而爷爷的盲人朋友以说书人之姿捎来惨烈自尽现场的闲言,这显然绝非给孩童的床边故事。

「死亡」二字被提得很轻,轻到爷爷说可以用厚重的墙壁抵挡,大人们的谎言如是,可哈都又以悬疑的陈设和诡移的镜头来暗示这份害怕的情有可原。女孩张望着画面外的空间,神情恍惚而担忧,那是因为她被遗留在黑暗里与未明的恐惧源共处;而母亲的缺席与关系互动的不安全感也在叙事背景上促成了童稚目光里的疑惧。

死亡的阴影勾起人们脆弱的心灵感知,在恐惧渲染过、被塑造成魅影存在(不断以画外音、不绝于耳的哭嚎声提醒)的某种初探,我们会知道「死」是如何一步步成为忌讳,而人自决的死则将被引申为堕落。

然而观者与女孩却仅仅是以听觉来意识到空间里的死亡,我们都未曾见到促成「死」的原因,不知道人在决定死之前承受了什么、被什么给逼迫着。所以,在那样的被蛰伏里,对死的恐惧是毫无疑问能穿越且包围意识的。

这两部短片先后让人想起《旁观他人之痛苦》,在桑塔格的著作里,她写道,在目睹战争及死亡图像之后,人们必须追问的是:

还有哪些照片,谁的暴行,哪些死者,不曾被传媒揭露?

此外,作为一个观者,人能够投入多少去感受他人之苦?死亡图像的被展演,理所当然地是具有激发性的叙事,当《一尽到底》里的中年男子在镜头举枪自尽,在枪响当下,满厅的震惊与哗然,那便是桑塔格所指出的一种因观看所产生的责任感与承受义务。

在短片前半,我们听着主角诉苦、进入他充斥着痛苦的经历里,但我们未能确定这些片面言词是否为真,唯有当下的情绪驱动会使我们怜悯且感到不安。

哈都之所以让他的观众目睹死亡,并且又将短片后半邻人在死亡现场所表现的怜悯与对陌生生命的负责,即是一种并行的反省,同时也指认出图像内外之人的罪恶感——影厅内的人无力去消解他人痛苦,但即便是图像内的人物,也未必能接住殒落的生命——在个体的尽头面前,我们都是无力的,只有怜悯,但也别无他法。

哈都在关于死亡的图像叙述里,不断地操弄着观者面对「死」的感知,像是在《晚安,嘘!》里故布的悬疑,在感官上更能是同理女孩之于恐惧的包覆;在男子录象里,则又是更大幅地调动观者的位置,从承受转为旁观,在无力之后牵引出更茫然的失落。

而这些确实脱去了桑塔格面对死亡在镜头呈现里,原本指控因无力所产生的麻木,而是更具张力地包含了所有观看的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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