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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扎林》:在失去信念的人身上,我们可以学会什么?

娱乐天地2023-05-08 09:56:540

有信仰的人,常常从正面去看待「信心」这回事:对于有信念的人,怎样维持其信心?对于不信的人,怎样使他们相信?这其实不限于个别信仰,也可见于其他信念或远象,不论是天下大同、普渡众生、社会公义,还是生态平衡。墨西哥电影《纳扎林》则反其道而行,从反面发出有关信心的诘问:

有信念的人怎样失去信心?不相信的人因何始终不相信?

《纳扎林》的导演路易士.布纽尔除了是超现实主义大师,亦因他的电影屡屡攻击教会而闻名,所以其不少作品都因「亵渎」而被禁。有趣的是,1959年的《纳扎林》却获得了教会的认同,几乎要颁奖给布纽尔。他这样响应:「感谢主!我仍是个无神论者!」这部电影以一个神父的信仰历程为主轴,对信仰的描写模棱两可,结局开放,由观众自行诠释,也可刺激人反思信仰的底蕴。

以剧情为基础,探讨:在失去信念的人身上,我们可以学会什么?

对于此时的苦难和邪恶,教会通常有两点响应:

一,诉诸约伯记,这是个奥秘,假使上帝回答了,人也不会明白。这样居高临下的答案当然令很多人加倍难受,转头就走。

二,主降世,亲身承受人间苦难与邪恶,从而救赎世人。这响应强调神与人同甘同苦,比较贴心。

两个重点结合起来,信徒即便在此世承受苦难与不公,也不须问因,只求结果。只要忍耐、怀着盼望,等待天国降临,皆大欢喜。但这才是问题的开始。

在布纽尔这部电影里,纳扎林神父一心效法主,与贫困受苦的人同住同行,被偷被骗也谦和忍耐,收受奉献转手施予他人。是不是很「贴地」?他反而惹来周遭的人埋怨、敌视和毁谤,可谓衰到「贴地」,被贬如地底泥。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纳扎林的清心和坚持,到了一个连教会都觉得过份的程度,所以在其他人眼中,反而更觉得他清高「离地」。他越走近群众,便越像一个靠近的光源般刺眼。他在别人的地盘工作,分文不收,只求食物,在其他工人眼中便是「做坏个市」,令他们更难与雇主争取更好的待遇。纳扎林只好离开,但已引起了地盘的劳资纠纷,甚至可能有人丧命。

虽然布纽尔以超现实主义成名,但《纳扎林》的风格相当平实,仅有的超现实笔触可见于这一幕:Andara与人争执期间杀了人,负伤躲在纳扎林神父家里。于病榻之中,她仿佛看到墙上的主滑稽地张口耻笑她。

虽然神父一边庇护并照料Andara,一边对她晓以大义,她并未从他身上体验到怜悯和平安,反而在罪咎及惶恐中感到被轻蔑。后来她为了躲避追捕,不留痕迹,更是一把火烧了神父的寓所。

主纡尊降贵,与人同苦,为人受罪,不是人人都会觉得这是伟大,即使认知其良善也不一定认同并跟从。其实「主与人在苦难中同行」这一套,正与很多人对救主的期望相违。他们不需要多一个人一起受苦受难,而是祈求确实的解救。谁能消灾赐福,就相信谁是救主,不论对方是十字架、红太阳、老大哥还是The Matrix。

虽然纳扎林致力于学效主的样式,却不尽然。故事背景是二十世纪初的一个落后地区,虽然纳扎林性格看来老套兼老实,却有现代人的思维,视神迹医治为痴狂,只管叫人「有病就睇医生」。

有一次,一个女病人在弥留之际,纳扎林只能再三请她归信天国的福音,但对方不要天堂,只要爱人在身边。另一次,他被一群妇女请求为病危的孩子祷告医治,他勉强为之,眼看着那些妇女各自显出的激动表现,视之为痴迷而非「圣灵充满」的他有点困惑和愕然,孩子却真的痊愈了。妇女当中的Andara和她的妹妹Beatriz相信纳扎林是圣人,决定跟从他上路,却令其他人对他误解更深。

纳扎林的困境带出了有关信仰的内部矛盾:超越性的信念会针对现在的难题而产生意义。不必谈信仰,若人听到张家辉讲「你而家冇,但系将来会有」便感到振奋、变得积极的话,便已经体验到一种信念的力量。另一方面,人们又往往根据现实的果效来察验何为信实。

纳扎林的良善诚实和逆来顺受,即便在个人层面来说是德行,却无法改变现世的苦难与不公。那么即使人们认同他「活出主的样式」,但这样式是「无用」的。

《纳扎林》是对事迹的戏仿,但这不是说布纽尔使用他拿手的嘲弄戏谑手法来攻击权威(如他在其他作品中所作的),而是纳扎林的表现成为了对主的戏仿,而布纽尔平实地描绘出来便足够了。

例如Andara和Beatriz像门徒中的马大和马利亚姊妹,随后警察接报捉拿纳扎林一幕,又如于客西马利园被捕。戏仿便这出戏的立场显得暧昧,教会以为布纽尔浪子回头,但其他人则指《纳扎林》其实是有关信仰之破灭。

电影结尾是关键:纳扎林信心失落,最后又恢复了盼望。问题是,他的信心因何幻灭?最后恢复的是哪一种盼望?纳扎林被捕后,遭其他囚犯欺凌,耐性到达了临界点:他确实鄙视那些恶棍,但按教义要宽恕对方,却自问分不清鄙视与不宽恕。

这时另一个囚犯出刀相救——与试图动武护主但遭否定的Andaran及使徒彼得的事例形成反讽。但更讽刺的是,这个囚犯令人想起同钉十架的「善良的贼」,而纳扎林也试图叫他归信主,结果反而是自己被对方一句话动摇了自己的信念:「我作坏事,你作好事,但同样在这里败坏!」纳扎林一直竭力活出主的样式,结果人们所见证的,却是这个信仰与现实人生毫不相干。

最后灰心丧志的纳扎林被单独押着上路,路上有个小贩送他一个菠萝,他起初不接受,旋即改变心意。有论者指出,这象征了他终于放下清高的圣人心态,以平常心接受恩惠。但这刻所恢复的,是他对人间美善的信心,而非信念。但这结局始终是开放的,主角可能借此察觉上帝同在的征兆,或反过来说,他对人性的希望亦未必能持久。

《纳扎林》是一个有关信心失落的故事,回想主角在戏中的几个「破绽」,或能帮助我们体察自身信念的脆弱之处:

一,纳扎林为何根本上否定奇迹治病,视之为m信?在无神论者眼中,信仰就是m信,对信徒来说怎样区分?有其他信念的人也差不多,他们的理想在其他人眼中只不过是「胶」。二,纳扎林对欺凌者从心而发的鄙视令他难以宽恕对方,但叫他最难宽恕的其实是自己,继而心志颓丧。三,说「当好人和坏人没有分别」,是哪方面的分别?立志行善者能否以促成这种分别为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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