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郭涛:什么时候开始有中年危机了?欲望更大的时候丨名人面对面

娱乐天地2023-11-21 11:45:480阅

对话 · 郭涛

以下为采访摘要

欲望太大人会失衡

郭涛，演员。从电视剧《父母爱情》里的江德福，电影《疯狂的石头》中保卫科长包世宏，话剧《恋爱的犀牛》男主角马路，到综艺《爸爸去哪儿》中的石头爸爸，他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田川：前两天看了您的新电影《普通男女》，很多人说这部电影就是成年人的心累图鉴。演这样一个大起大落，有中年危机的角色，您有共情吗？

郭涛：说心里话，人到中年，不管是马怀得(角色)还是我本人，作为一个男人，特别是中年男人，我觉得都会面临这些问题。我们每天都在和肥胖作斗争，都在想怎么让自己的头发再多一点点，让钱再多一点点，怎么让爸爸妈妈颐享天年，让他们长寿、开心，怎么把孩子教育得更好一点……很累。

到这个岁数，作为一个56岁的中年男人，我认为简单可能更重要。

△电影《普通男女》郭涛饰马怀得

郭涛：演员其实就是接角色，准备角色，拍戏，收工回家，拿你应该拿到的钱，养家糊口，特别简单。只是我们的工作比别人的关注度高了一些，而且我们赶上好时代了，这份职业给予我们很多经济回报。就像《普通男女》里的马怀得，他就是个普通人，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普通人。我们所处的时代，所处的环境，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我们聊中年危机，聊不得志，失业，做生意赔钱等等，总会跟经济挂钩，跟没得到的社会地位挂钩。其实就是我们感觉到不稳定，没有安全感，或是对未来有恐惧才会这样，就是害怕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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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涛1967年出生在一个演艺世家。父亲郭振云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母亲王慧琴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父母二人在北京相识结婚，婚后一年，郭涛出生。之后父母到青海话剧团工作，郭涛跟着他们在话剧团长大，或是耳濡目染，郭涛从小就有着不同寻常的表演天赋，舞台上演员忘词，台下小郭涛能脱口而出。小学时，郭涛一家迁至西安生活，父亲在西安艺术学校当校长，母亲在文艺团体工作。

田川：您的父母也都是演员，他们给您做过指导吗？

郭涛：父辈他们可能更单纯一些，一讲就是艺术多么高尚，我们要为了艺术怎么怎么样。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我做的工作按我爸妈对艺术的追求标准，真的不够格。他们觉得那是一个很理想化的东西，虽然我现在偶尔也会用理想去完成一件工作，但我觉得还是俗了。我们现在都在考虑吃喝拉撒，都在考虑怎样去证明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就会失衡。

△郭涛

田川：什么时候您开始感觉有中年危机了？

郭涛：欲望更大的时候。比如一个机会来了，同时期、同年龄段的男演员都在竞争，有的人能力还比我强，比我有名，他们在这之前也拍过一些戏，而且听说他们也跟导演怎么样地交流过，晚上我就会睡不着觉。那个时候你就想，如果我演的这个戏江湖地位提升一步的话，我是不是比谁谁谁还要高一点点呢。他们原来觉得我演不了这种戏，我是不是还能再跨越一个档次呢。我们怎么都能给自己一个说法，一个理想，一个目标。

田川：您觉得获得江湖地位后随之而来的是什么？

郭涛：坦然吧。

田川：那您曾经疯狂过吗？

郭涛：肯定有过。刚开始挣钱的时候想买车，钱不够，跟这个凑点儿，跟那个借点儿，好不容易凑够买了一辆。我记得买的是一辆涡轮增压的车，当时觉得特别牛，比别人的级别要高一点，出去炫耀，总觉得自己有车一族了，好像怎么着了。现在我都不愿意开车。可能每个人每个年龄段的想法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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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郭涛考入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1980年代末1990年代初，艺术思想活跃开放，戏剧殿堂里的年轻学生们像海绵一样吸收世界最前沿的创作和表演理念，做戏剧实验和探索，每个人都尝试着用最新的方式表达自己。

田川：您是中戏1998级的学生，那会儿你们的生活和学习状态什么样？

郭涛：无忧无虑，狂放不羁，敢想敢做。我一直特别感恩，我们赶上好时代了，我们创作东西没有羁绊，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我们全都学习或吸收过来。当时跟孟京辉、胡军，还有很多同时期在学校的人一块儿做实验戏剧，做戏剧探索。

我们演了一个话剧叫《等待戈多》，是荒诞派戏剧的代表作，我跟胡军演的中国第一版。当时在学校4楼礼堂演出，我们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就是在演的过程中把礼堂玻璃给砸了。大家之前看的都是用传统方式演话剧，突然有两个小伙子，傻不拉叽地把窗户给砸了，人都快崩溃了，观众都看傻了，没想到。

田川：那玻璃钱谁出？

郭涛：大家一起凑的。当时为了追求效果，我们应该是凑了1000块左右用来赔玻璃。

田川：但是那会儿你们还在上学，怎么赚的钱？

郭涛：不赚钱，这个不是商业演出，所以没有钱。但是我那时候在学校每个月都有奖学金，大概四五十块，然后家里还会给十几块的生活费，每个月都挤出来一点，然后大家凑一凑。

"最初不被认可由我演江德福"

郭涛1992年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央实验话剧团工作，话剧舞台上的突出表现，吸引了当时不少影视剧导演的注意。1994年，郭涛被张艺谋看中，在电影《活着》中出演男二号春生。同年主演了冯小刚导演的第一部电影《永失我爱》，这也是郭涛影视作品中的第一个男主角。

在上世纪90年代，和许多毕业即失业的北漂年轻人相比，郭涛是幸运的，一毕业就顺风顺水，演员事业起点高，机遇多，靠拍影视剧挣了不少钱，很快就进入小富即安的状态，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迷茫。

△电影《活着》郭涛饰春生

田川：拍完张艺谋和冯小刚导演的电影后，您进入了一种小富即安的迷茫状态，当时是什么感受？

郭涛：是自己对自己的一个决裂。1992年我从中戏毕业，然后就赶上了经济飞速发展的上升期，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很快拥有车，拥有房。这些跟我之前在学校学的东西，拍的戏，想要演的东西都没关系。特别是我当时接拍了一些很商业的戏，演完以后我自己都不喜欢，但确实因为它们赚了一些钱，能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很安逸。

到1999年的时候，孟京辉跟我说，咱们再排一个话剧吧。我说我现在都挺好的，不想弄了。我们俩就天天聊，后来一下把我给点燃了，我说行，咱们弄一个。当时就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不对。对我来说，这是给我的一次机会，让我跟2000年以前告别，给自己一个说法，跟过去决裂，重新洗漱完毕整装出发。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喜欢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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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 年，孟京辉执导，郭涛、吴越主演的话剧《恋爱的犀牛》开演。20多年，迎来送往一批又一批的演员和观众，是中国小剧场戏剧史上受欢迎的作品，被誉为“永远的爱情圣经”。郭涛作为第一版男主角马路，对爱情和理想的坚持，在世纪末的未知和迷茫之中，激励了无数年轻人。

田川：听说演《恋爱的犀牛》的时候，您为了演出效果，道具用的真小刀，后来还把自己割伤了？

郭涛：那是一个事故，我手上现在还有刀疤印。当时都不知道疼，也没有感觉，场灯亮了以后我一看，全身都是血。伤到手比较不方便的是，当时每场演出我还要弹吉他，但是也很开心，没觉得那是问题。年轻，挺好的。

田川：现在觉得自己老了吗？

郭涛：有一点，但我觉得我的思想到80岁还是像个二百五一样。我觉得50多岁的人应该更睿智或是更幽默风趣，更稳重一些。但可能我比较感性吧，这就是我的真性情，一辈子就这样也挺好。50多岁了还能有所谓的激情，让我觉得自己还有价值，还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我觉得是这些一直在支撑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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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宁浩执导，郭涛、黄渤、徐峥主演的电影《疯狂的石头》上映。当时，郭涛已是观众脸熟的演员，但一直不温不火，出演主角的机会不多，正是这部极具黑色幽默喜剧风格的电影，让郭涛的演技真正被大众认可，提名百花奖最佳男主角。

田川：拿到《疯狂的石头》剧本的时候您什么感觉？

郭涛：当时没人敢接。别人觉得这是什么戏啊，成本又那么低。但我就喜欢这种，我说这挺刺激，一看就觉得是我喜欢的类型。

田川：它刺激的是什么？

郭涛：它的风格和表达方式，它的电影语言跟常规电影不一样。在《疯狂的石头》里我年龄算大的，相对来说也是有一点名气的演员，像黄渤他们那个时候都刚毕业，所以大家就用最开放，也是最好的状态去创作这个作品。

田川：剧情上呢？因为男主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干什么都不行，又特别轴的男人。

郭涛：就是有点固执，自己想自己的，不听别人劝。其实《恋爱的犀牛》里我演得也是这样一个人，女孩不爱你，你凭什么把一头犀牛杀了，挖出心脏，就为了跟人家表达赤诚之心。《疯狂的石头》里的宝世宏也是这样，自己没多大本事，当个保安队队长还把自己弄得高高在上的，这儿要评判，那个也要管。包括电影《普通男女》里的马怀得，一直不服输，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跟他说撞了这么多回了能不能回头？他会说，不，我再撞撞那个试试。我觉得这是挺可爱的一个感觉。

田川：您也是一个轴的人吗？

郭涛：我觉得我身上也有轴的一面。

△电影《疯狂的石头》郭涛饰包世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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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电视剧《父母爱情》播出，郭涛饰演男主角江德福，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还有着大男子主义的军人，梅婷饰演资本家小姐安杰，长相漂亮又有文化，二人家世背景、形象性格反差极大，却共同经历岁月沧桑，风雨兼程携手走过一生，让观众看到上一代父母爱情最美的样子，播出至今仍经久不衰。

田川：听说编剧最初知道由您来演江德福的时候，并不是特别认可？

郭涛：太对不起观众了，因为我的形象确实不是那么帅。江德福是一个军人，而且编剧写的是她父母的故事，父亲在她心中的形象是高大的。所以当演员外形匹配度不是特别好的时候，他们可能就会有些犹豫。但是直到现在我也认为《父母爱情》的江德福非我莫属，这个角色太难得了，一生难求。所以我很感激能给我这样的机会，让我毫无保留地去释放这样一个角色。

田川：江德福和安杰的相处模式有您和夫人相处时的影子吗？

郭涛：当然有，但我不如他，江德福太好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我没事就老想，你看人江德福，学学人家，对老婆再好一点，思考问题的时候再睿智一点，处理家庭关系的时候再聪明一点，能不能再幽默一点、包容一点，能不能装糊涂装得让别人觉得你真的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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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涛和妻子李燃2004年相识结婚，育有一儿一女。

郭涛：我们俩的个性，我在外面工作，她操持家庭，我觉得我现在的家庭组合特别牢固。我们之间肯定会有怨言，也会有矛盾，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但夫妻间就需要这样彼此承担，彼此磨合。就像江德福和安杰一样，一辈子就这么下来了，到老的时候安杰说“跟你爸爸这一辈子，我是幸福的。”以前的争吵、痛苦、纠结，哪怕是闹离婚，那些都是过去，是浮云，她内心是接受，认同这个家的。

田川：夫人抱怨您最多的是什么？

郭涛：在家少。今年一年，我在家的时间好像就一个多月。说心里话，我也觉得这是我们这个行业不太好的地方。儿子女儿在成长期需要爸爸的陪伴，有时需要爸爸教育的时候，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通过视频或者回来的时候多跟他们交流进行弥补。

昨天晚上一下飞机，大概六七点到的家，我问儿子干嘛呢，他说要走了，去打拳，我赶紧放下行李开车送他。路上我一想，就半个小时路程，我不管，我得说，我就问他“儿子，最近怎么样？”“儿子，你说是不是？”直到他可能说好了，我马上到了，我就不说了。但起码这半个小时的陪伴，我得赶紧跟儿子交流一下。

田川：之前看《爸爸去哪儿》的时候，其实大家会觉得您是一个比较传统的爸爸。

郭涛：我没那么坏，好像总跟儿子瞪眼睛似的，没有。他长到16岁，唯一一次也不是打他，就是用脚踢了他屁股一下，是因为他对外婆态度不好，我说你怎么冲外婆说话呢，然后踢了他屁股一下，就碰了他这么一次。

我觉得时代在变化，我们的观念也在变化，但人的情感永远不会变。儿子就是儿子，爸爸就是爸爸，女儿就是女儿，妈妈就是妈妈，永远改变不了。虽然在外面拍戏我会扮演这个角色，扮演那个角色，但回到真实生活里，我知道我是个爸爸，是个丈夫，是个儿子。我要承担起一些东西，要给他们一个踏实的家。

田川：您现在对于成功和幸福的定义是什么？

郭涛：我觉得还是得踏实。别人问我老婆觉得我怎么样，她说我也不知道，最后说，我觉得他挺踏实的。我觉得这是最高评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