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万次点赞背后，他的短片没有台词，却被网友称作“最伟大的作品”

编辑丨郑弦

他的名字不太好记，连名带姓一共有9个字：阿布都热河曼·卡地尔。他的抖音个人页面资料显示为34岁，定位于新疆和田洛浦杭桂镇。短视频画面背景不难看出，这是一位普通的西北农民。熟悉他的“影迷”通常称呼他为“卡导”。他们会在他的短视频下面编排名人语录：“我一直活在卡导的阴影里，他的影片让我自愧不如。——张艺谋”“我承认他是这方面的天才。——李安”。

网友们经常发布类似新闻通讯、豆瓣短评一样的评论：“《瓜田里犯的错》是卡导第28部无声喜剧作品，摇晃的镜头增加了影片的纵深，演员后现代的默剧表演风格，复古而意蕴深刻，诙谐幽默中夹杂着对智商的思考，影片结尾一声瓜响之后的留白，引人遐思。”

截至目前，阿布都热河曼·卡地尔的抖音账号下面共有100多条视频。很显然，他并不是——或还没有成为——那种平台上典型的热门博主。第一条视频发布于2021年12月22日，拍摄的内容依稀平常，是几秒钟家中的白猫躺在被窝里的视频。

这些内容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的生活场景分享。7个月后，有网友挖掘出了这条视频，并在上面评论，进行上述的典型创作：“《沉睡的猫》是卡导步入导演圈的开山之作，其幽默的画风配上当地特色的音乐，使得白猫十分惹人喜欢，这部作品刚一发布就收到众多大咖导演的一致认可。”

第二条视频发布于十天之后，也就是2022年新年第一天。在视频中，一个中年男人试图去拎起土坑里的一个看似沉重的编织袋，却使空了劲，身体向前倾倒，他的身后，一个看着像他儿子的男孩上前去帮助自己的父亲——拎起了那个编织袋，在空中挥起半圈，正好砸在了刚刚爬起来的父亲背后，男人再次向前倒地。最后，男人起身，头上插着一个麦秸圈。这条视频使这个看似笨拙可笑的男人真的一战成名了：30多万点赞，6万多条评论。——“卡导”诞生了。

乍看阿布都热河曼·卡地尔的视频，你的确会产生一种奇异的观感：跳接的镜头，夸张的动作，没有配乐，也没有台词。如果色调调成黑白，这完全就是卓别林或巴斯特·基顿时期的默片喜剧。是的，你可以说，这是一个完全业余的、甚至根本就不懂基本运镜和剪辑技巧的拍摄者，但是，你也会有几分动摇，这会不会是对默片时代、对早期动作喜剧的致敬？

于是，另一个词语诞生了：新疆运镜。网友们的二次创作开始不仅止于评论区，他们开始对卡导的视频本身进行加工：手工上色的黑白调色，模仿胶片质感的颗粒度，配上片头和间幕，滑稽且充满情绪的配乐，最后当然少不了一个时代特色的“Fin”。神了，这几乎就是《水浇园丁》或《火车大劫案》，当代卢米埃尔。而这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卡地尔的原版视频那几乎是无师自通的运动镜头、非连续剪辑及动作表演上。

网友们的调侃有一部分是针对我们早已熟悉的、沉浸的，当代制作日臻成熟精致、内容却空洞乏味的电影现场，另一部分，或许也是一种对于当下不断精微化、人设化的喜剧模式的反抗和批评。这恐怕也是为什么阿布都热河曼·卡地尔迅速成为了“卡导”的原因。和所有那些看似粗陋却有着成熟内核的搞笑视频相比，他都显得过于粗粝。但就是这样的短视频却赢得了上百万网友的点赞。

答案或许也很简单，那就是情感。无论是在卡地尔的喜剧故事，还是他的道德故事里，我们都能看到这并不是一个典型的、我们所熟悉也害怕的那种父亲形象，而是一个总是被孩子愚弄，也因此与孩子们亲密无间的父亲。他是孩子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威权人物。这种看似窝囊的父亲形象，与当下的时代精神是违和的。也因此，为什么人们一下子就对这个“倒霉蛋”产生了好感，大家并不是因为他的动作而发笑，而是从他的视频里感到一种极其自然的、真挚的、也是现实中匮乏已久的欢乐。

也正是这样的情感内核，让这些几乎没有台词的短视频，成为了孩子们心目中“最伟大的电影”。在他的91条视频里，喜剧创作——姑且如此称呼——仅占了一半的篇幅，主角通常是他自己和他的孩子们。在他的创作里，他毫无疑问是个类似卓别林的喜剧大师，这并不是说他有着多么高级的喜剧天赋，而仅仅是说，他有着极其强烈的人物认知，甫一出场，就能呈现出一个高度统一的、有识别度的喜剧人格，这是许多演员都不具备的能力。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在生活中，阿布都热河曼·卡地尔早已成为了“卡导”。

卡地尔的创作视频大体分为几类：一类是纯粹的肢体动作喜剧，没有什么深刻的寓意，比如，上述提到的被网友二次加工的《会飞的帽子》，主角的帽子不慎被挂在了电线杆上，他试图用鞋子去砸飞被挂住的帽子，结果鞋子也被挂在了上面。这类肢体动作喜剧可以被总结为：一个倒霉蛋的遭遇。

这些创作里有许多属于半完成性质，也就是说，习作——可我们有什么资格这么称呼这些不够完善的片段？除此之外，他像一个普通用户一般在使用抖音，发布他和家人的照片，展示他在西北农村的日常生活：农场、猪牛猫狗、吃喝拉撒。

然而，卡地尔并没有止步于此。开设账号两个月之后，他开始发布另一类创作，这些视频看似既不好笑，也断头去尾，只是一个片段，然而却传递着某种教育和启示，比如，卡地尔扮演一位摔倒在路边的老人，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路过，女孩想要去扶老人，男孩却不让她去，最终女孩摆脱男孩坚持扶起了老人。

这类创作一开始还比较简单，随后越来越成熟，能看出卡地尔在逐渐学习如何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几个月后，他发布的一条视频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卡地尔有一天回家，只带了一个玩具，儿子和女儿都想要，他偏袒儿子，把玩具给了儿子，下一幕，他突然发病晕厥，儿子在一边玩玩具，无动于衷，女儿却不顾一切上前抢救父亲——几乎就是一出《李尔王》。

第二类创作虽然不像典型的卡导作品那样传播甚广，却仍然得到了大量点赞。这些作品没有旁白和字幕，但在很多人眼中，这位农民父亲拍摄的短片是“最伟大的电影”。短视频的拍摄经历了种种变化和成长，而他所陪伴的孩子们也在慢慢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