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网红鼻祖”沉珂吗？如今褪去黑暗，变成阳光妈妈

2015年，初代“网红鼻祖”沉珂再度活跃于社交平台，这位多年前被传自杀身亡的阴郁女孩已然洗去阴霾，在她的社交动态中，有工作、生活、以及一双可爱的儿女。

时至今日，沉珂依然是许多80、90后的回忆。21世纪初，互联网裹挟着哥特文化、金属摇滚乐侵入了中国青少年群体，追求各种形式的“丧文化”似乎成为了诸多个人和自主意识觉醒的少年人不可避免的一条路。

无论痴迷程度深浅，只要玩QQ，听时髦的说唱歌曲，就避不开沉珂，曾几何时，她被称之为“中国的第一位网红”。

沉珂原名陈珂，1987年，她出生于一个殷实的家庭，但在空旷的大房子里，却很少见到父母的身影，“我从小就是和保姆一起生活的。”

2004年，正是互联网通讯在中国刚刚兴起的时候，孤僻敏感的少女沉珂找到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在那里，她将现实生活中无人理解的感伤和痛苦诉诸于音乐，她给自己取名“沉珂”，她说：“这是陷落在泥土中的美玉。”

沉珂的走红速度之快令人大跌眼镜，但放在现在来看，16、17岁的少女身上，的确浮动着一代人的精神苦闷。

从外观来看，沉珂和“乖”这个字眼不沾边，她留着斜切刘海，肤色苍白，身上打着唇钉、眉钉、舌钉，永远画着大烟熏眼妆。

她的自我介绍更是透着沉沉的自怜和自弃情绪：“我叫沉珂，喜欢黑色。留很长的指甲，我是个很有前途的小孩，我的烟瘾比一些成年男子还要大。我有很深的黑眼圈，我认为要快乐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失恋了……”

《飞向别人的床》等歌曲迅速走红，因歌词大胆露骨，灵气四溢，一时间成为了KTV、酒吧的热门曲目，而沉珂也被追捧为一代网络女性rapper。

走红之余，她的私生活也被有心人扒了出来。那是一个不惮于谈论隐私的年头，在网络世界，大方地分享自己的笑泪、苦痛、不堪似乎总能无形中拉近彼此的距离。没等所谓的“知情人士”爆料，沉珂在小说《沉》中，完完全全地附上了自己的抑郁史。

在她的主页，一段时间里，满是自残、颓靡的照片，令人不敢却不得不去深究女孩背后的故事。

沉珂到了上初中的年纪，被父母送到了一所寄宿学校，在这所学校里，她认识了大自己两届的学姐易珑静，这是她在这所学校里唯一的朋友。

她们在晚自习时偷溜出来一起逗弄街对面小面馆老板的小黑狗，到了周末，更是偷偷摸摸地挤到一张小单人床上，散着头发，肩并肩，有着说不完的悄悄话。

对着易珑静，她将自己苦恼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爸爸是上市医药公司的老板，但是永远不在家，偶尔在家，也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和孩子交流；妈妈和爸爸的关系很差，一年到头都在国外度假。

好几个春节，沉珂都是在校长家度过的。她还有一个弟弟，但无论是她，还是弟弟，都不能博得爸妈的一点关心，她说：“他（爸爸）对我们没有什么要求和期待，只要我们好好呆着，不要给家庭蒙羞就可以了。”

易珑静的家庭也算不上和睦，在她的叙述中，爸妈总是吵架、打架，她说，她反而有点羡慕沉珂的父母不见面。

久而久之，两个寂寞的孩子走到了一起，一开始，沉珂以为这是友情，直到两人越来越亲密，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喜欢上了易珑静。

她的笔下都是易珑静的喜恶：“易珑静一直很喜欢周杰伦的歌。她喜欢的歌，总是一定要我反复的听。她喜欢吃的东西，总是一定让我也陪着她吃。”

很快，她们的事情传遍了校园，疑惑、鄙夷、厌恶的目光投向了两个女孩，没多久，这件事情越闹越大，易珑静的父亲来到了学校，一进办公室，二话不说先给了易珑静一巴掌，当天易珑静办理了休学手续。

中考那年，沉珂交了6门白卷。这一次，父亲回来了，给她办理了转学手续，他花了一笔钱将沉珂送进了湖南邵阳的一所重点高中，在当地购置了一套大房子，让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这一次，她歇斯底里地和父亲对质，问他：“你为什么不爱我？”原本以为会得到一顿斥骂，谁料父亲这一次却认真同她交谈了起来，而且是谈论自己的童年。

沉珂的爷爷很讨厌孩子，爸爸虽然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却经常遭受无缘无故的毒打，他说：“我小时候，家里吃鱼，我爸把鱼肉剔下来自己吃了，鱼骨头蘸上点汤，就扔给我吃。至于两个姑姑，连鱼骨头都没得吃。”

沉珂明白，父亲在试图告诉她，他根本不懂怎么去爱一个孩子，在他看来，给女儿钱，已经是他从自己的贫困的少年时期中吸取的所剩不多的“教训”了。

在新的学校，沉珂显得格格不入，直到有一天，易珑静找到了她，说自己得到了一样“好东西”，能够让她们永远地快乐起来。

她不是傻子，但还是接过了易珑静手中的注射器。然而，注射毒，并未出现如易珑静所说的“快活”感觉，她成日浑浑噩噩，“不知道是想杀了别人，还是想杀了自己。”

当时的沉珂已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但她没有去医院挂号，通过家中的医药公司，她搞到很多的安眠药，不管白天黑夜地吃。

“胃痉挛得更剧烈，冲进洗手间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又习惯性地去抠喉咙，手指刚伸进去就一阵范围，终于吐出来一点，胃液润滑了食道……”

她将这些狼狈不堪的回忆通通记在了自己的小说里。刺青、舌环、乳钉、唇钉也都是在那个时期打上去的。

似乎是要通过肉体的疼痛来唤醒自己，沉珂开始频繁地自残，用刀割自己的身体，用医用针管抽自己的血。很多次，她想了结自己，却又一次次地挺了过来。

她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但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后来被问到：“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因为不想被窥探吗？”

沉珂顿了顿，似乎也觉得很无力：“我当时在邵阳，那是一个很小的城市，我去医院该找谁呢？我不知道，我一想到我要和大夫说我有神经病，我要挂神经科，我就觉得荒谬。”

2008年的一天，沉珂登录QQ，却再也没能联系上易珑静，当时，她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死了算了吧。

她拿起小刀，将手腕割开，任由血液流淌。

多年之后，她为人母亲，又想起当年的苦痛，她才涩然道：“我后来看电视才知道，如果你要割腕自杀，你应该泡在浴缸里，血就会控制不住。”幸然，这一次，她没能死成。

当她清醒过来时，在医院的病床前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沉珂很是奔溃，嘶喊道：“你回来干什么？你们平时从来不管我，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要来管我，你硬生生把我拉回来干什么？”

但这一次后，在母亲惊惶的目光下，她没有再选择自杀，她曾经写过：“我在希望自己死去的那一刻却没有死去。我会继续活下去，也必须继续活下去，是怕了，是本能，是认命。”

她开始配合家人和医生的安排，远走国外，治疗抑郁症、调养身体。好几年，“沉珂”这个名字在网络上几乎销声匿迹，许多人以为她死了，死在了2008年的自杀事件中。

对于这个“早逝”的网红，有人在特定的日子为她点蜡，更有甚者会前往邵阳某处高级公寓，在附近远远看上一眼，权作祭奠，也有人唾弃她荼毒青少年。多年过去，有粉丝、猎奇者去寻找她的坟墓，荒谬的是，有人言之凿凿，说自己寻到了，还看到了她的骨灰盒。

没有人知道，她活着，并且努力地回归正常生活。2012年，沉珂和高中男同学结婚生子，她叫他“冬瓜”，称自己是16岁逃课去网吧时认识了他。

冬瓜和她的父亲一样，经营着一家医药公司，不同的是，他总会挤出时间回到家陪伴妻儿。他知道沉珂不喜欢出门，却偏偏要拉着她出去遛弯、出国旅游。

2015年12月，沉珂发了一条公开信息：我是沉珂。大家好，7年不见。

一时间，粉丝纷纷回涌，惊奇、喜悦、追忆等等各种各样的情绪满溢在她的留言板。

回归之后，沉珂显得谨慎了不少，她接受采访时表示，虽然网络上那些“祸害社会”、“荼毒青少年”这些话自己听了很不是滋味，但是现在看来，真的很后悔将那些东西发在网络上。

2022年，沉浮多年，她还是和丈夫冬瓜分开了，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在她的日常生活动态里，有猫，有儿，有女，还有暖色调的房间。

沉珂坦白，自己一开始并不理解为人母是什么感觉。女儿生下来就是阿姨在带，“没离婚以前，放在爷爷奶奶家，隔一两周接回来住几天。”离婚后，她才发现，去照顾这么一个小人，很累，但算不上困难。

2012年，有零零星星的人来到邵阳“祭奠”她；2022年，她不仅没有死去，而且在这座城市扎根落户。在邵阳，她有3套高级公寓，每一套房都雇了一个阿姨负责日常打扫，平日里，她很少出门，在家就打理一下自己的淘宝店，偶尔出门就是照看妈妈名下的一家医药公司。

她从来不在外头久留，没多久就要给儿女打电话，“以前4、5岁的时候，小孩子没耐心，说不上几句话就挂了，现在我也会主动问了，吃了什么、玩了什么、陈四在干嘛……”

陈四是沉珂养的肥猫，从当年主页满是血腥自残照片的网红博主，到而今满屏猫猫儿女的靓丽女性，沉珂在主动告诉众人，她正在慢慢改变。

“我已经记不起来当时写《沉》的时候的心情了，也不是没有想过把它写完，但是再也进不去那种状态了。”沉珂的口气没有遗憾，仿佛只是再平淡不过的事情。

2023年4月，沉珂和歌手光光见面，光光配文：“认识20年的网友初次见面。”多年前，两人合作了《飞向别人的床》、《伤心的歌》、《黑色爱情》等一系列“神曲”。

不少网友表示“梦回十年前”，但更多的是疑惑不解，称其为“非主流”，对此，沉珂也不甚在意。

她很有分寸地在社交媒体上活动，每隔一段时间会发布自己的生活动态有时候是“吃了三斤杨梅，今天嗓子吞刀片”、有时候是自家的小猫咪、晒自己的哥特系穿搭……算不上频繁，但只要粉丝开始催促，她就一定会更新，仿佛在让大家安心。

从前只会吃安眠药的女孩也学着洗手做羹汤，带着儿女锻炼身体、出去旅游，尝试着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但窥其内里，她依然是不安、焦虑的。在她的衣柜里，最毒的就是黑色系，当被问道“怎么这么多黑衣服”时，她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喜欢黑色，觉得黑色很有安全感。”

反观自己的女儿，在沉珂晒出的照片中，永远是色彩鲜艳，明媚开朗的。没有人再去追踪她的那段惊心动魄的青少年时光，2023年，人们再一次看到沉珂的照片，倒是开始惊讶：“这是网红吗？为什么嘴巴都是歪的。”

日长新，昼苦短，十年前和十年后，早就换了一批人，她只得回应：“年轻的时候打唇钉，现在肌肉坏死了。”知晓后，也少有人去好奇那些故事，只是笑一句：“姐姐好时髦。”

人物.[中国第一个网红]死而复生|长报道[N].2016-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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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如愿

编辑：林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