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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宝昌拍摄《大宅门》:戏里所有的小角色为何全由大腕儿来串?

娱乐天地2023-10-13 16:57:240

2001年播出的四十集电视连续剧《大宅门》,演员阵容汇集了当时中国影视界一大批精英,就连戏里所有的小角色,也全由大腕儿来串的。那么,这些大腕儿是怎样进的“宅门儿”呢?

石维坚在《大宅门里走出来的郭宝昌》一文中说:

早先郭宝昌家在戏园子里有长年包厢,作为北京百年老店同仁堂的少掌柜(宝昌随母亲姓,没姓“乐”。关于他的身世,在电视剧《大宅门》的最后几集中有所交代),他常坐家里的包车由车夫拉着看戏。后来家道中落,包车和包厢都没了,可是戏还是照看,即使没票,蹭戏也得看。只是因为家里反对,他才没能上戏曲学校而考了电影学院。

他在电影学院导演系是高材生,可赶上那年头却被戴上个“反动学生”的帽子,送到张家口劳动了好几年、毕业了也没能按时分配,直到平反才分到广西电影制片厂。

他导的第一部影片是《神女峰迷雾》。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要当导演哪那么容易啊?开始有些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说话不听,指挥不动,片子没法拍!有一天宝昌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骂道:“我郭宝昌坐着是导演,站起来是流氓。你们想怎么着吧?!”这一招儿还真把一些人给唬住了。

宝昌的另外一个奇招儿是全片所有镜头在实拍时,都是一条过,不拍第二条,不拍备用镜头。哪有这么拍戏的!最后片子接不上怎么办?这就不免让好心人担心,当然也少不了等着瞧热闹的。可人家郭导演不仅把影片接上了,而且还挺棒,《神女峰迷雾》在全国一炮打响。这如同一石击起千层浪,整个广西电影制片厂都在议论这位新来的导演,宝昌作为导演的地位从此确立,同时作为导演的威严也立了起来。

有了威该有恩了,所谓恩威并施嘛。他非常关心摄制组同仁的利益,其实只要是稍稍了解宝昌的人都知道,与其说这是他的管理手段,不如说是他身上所固有的那种朋友义气。我自己就亲身经历了两件事1982年跟他拍《春兰秋菊》,有一阵子晚上七点化妆,可是总要带着妆熬到凌晨一两点才开始拍戏,演员脸上戴着妆负担是很重的,又是每天熬夜,加之南宁天热,实在太难受了。宝昌悄悄地对我说“维坚,知道吗?只有这样大伙才能拿到夜间工作补助。明白了吧?”

改革开放刚开始,人们的日子都不宽裕,那时拍戏又没有酬金,只有一点生活补助,导演这么做可谓是用心良苦矣!

1990年我们一起拍《淮阴侯韩信》,每逢拍夜戏之前,他总是坚持要我(我是该片的制片人)把夜间补助发到大家手里才开机。他这“三斧头”还真有用,加之他的真才实学,为自己在广西厂站住了脚跟。等到1982年张艺谋、何群等这些小师弟们分配到广西厂时,大师兄宝昌更是格外关心与呵护。那时他已经是厂里举足轻重的大导演,不仅关心他们的生活,更极力支持他们拍戏。这才有了令人耳目一新的影片《一个和八个》,有了第五代导演的脱颖而出,宝昌也就顺理成章地被尊为第五代导演的“教父”。

1986年拍摄《孙中山羊城蒙难记》时郭宝昌给扮演孙中山的石维坚说戏

我(郭宝昌)与“五代”一帮小哥们儿曾在广西共同战斗过,共患过难,一九八四年以后便各奔东西,很少再见面。

九十年代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大家全都在京,这是十分难得的。于是我组织了一次大聚会。这些当年的师兄弟曾一起创业,一块儿起步,分手后都成了中外驰名的导演。

由于各奔前程,近十年几乎没有相聚之机,只是偶尔见面又匆匆离去,所以能有相聚的机会都很高兴。

我当时正在筹备电视剧《大宅门》的拍摄,我带了剧本请张艺谋看看,帮我参谋一下以后如何拍电影。大家都知道这部戏是我几十年的心血,也都无数次地听我讲过《大宅门》的故事。席间谈起筹备情况,都帮我出了不少主意。田壮壮忽然说“郭爷对咱们这么好,咱们也帮不上忙,我建议咱们一人在《大宅门》里串个角色给郭爷助威。”

这个建议立即得到在座诸君的响应,我心中当然高兴。这些个角儿,不要说义务客串,就是重金聘请,您也花不起那么多的钱,就算您花得起,这些角儿也决不会来,根本就没价儿。这个面子可是不小,而且是由田壮壮倡议。我对壮壮从未有过任何帮助,只是以演员的身份与他合作过。这说明我人缘儿不错,哥儿几个想捧捧我。

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么单纯的事后来被媒体炒得乱七八糟。

本来这种客串出演,在中国素有传统,特别是梨园界,每逢大义务戏、重要庆典纪念活动的演出,从顶级的梅兰芳等四大名旦,到凡是行中有头有脸儿的名角,全体出动不分门派同演一台戏,连几句话的小配角也都是大演员,为了火爆还要反串。

其实现在影视界也都在做这样的宣传,诸如大腕儿云集,群星灿烂之类,怎么到了《大宅门》就成了炒作、做秀呢?也许是腕儿太多太大了吧?高兴归高兴,可仔细想来并不可行,这些人哪个不是忙得两脚朝天,他们的时间都是按分、秒计算的,一个角色的完成就算集中拍摄也要三五天的时间,场景若多,那就要疲于奔命,而且按摄制组的正常安排,排到谁谁来就更不可能。

讨论到最后决定拍摄期间半年之内,每人来一天,提前三天打招呼。这样每人只能来个小配角儿,才有可能一天之内拍完。张艺谋说:“咱们说的一天的概念不是正常工作时间,而是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之内,您随便用。”这令我十分感动。

更令我感动的是,几个人都是光头,拍清朝戏自然没问题,可陈凯歌是长发;我说凯歌就安排民国的戏,不用剃头了,凯歌却说不行,哥儿几个都是光头,我也剃光。凯歌为人,在人们印象中一向不苟言笑,说他来串戏几乎没人相信,更不用说还要剃头。当时要给一个群众演员剃头都还别别扭扭,还要五十元的剃头费。凯歌又说一人一个角色还不过瘾,除此以外,最好把我们哥儿几个弄到一场戏里集体演一把。我说这不行,其他场次你们都出现过了,忽然凑到一起再出场岂不穿帮?凯歌说化装啊,每个人都改变个形象,我说无论怎么改,你们哥儿几个的面孔观众一眼就能认出来,再说,你们几个根本不可能在同一天凑齐,只好作罢。凯歌又出主意说,干脆,戏里所有的小角色全找大腕儿来串,来一个中国名星大荟萃。

我说这个难度太大了,我试试看吧。

要说我的人缘儿是真不错,于是便有姜文、李雪健、宁静、于荣光、赵奎娥、韩影、申军谊、韩月乔、侯咏、贺小书等一系列的大腕儿加盟客串。后来许多纷纷表示助阵的大腕儿已经安排不下了,再加上主演的近二十个大腕儿,形成了名符其实的大腕儿云集,星光璀璨!多大的腕儿进了宅门儿也显不出来了。

这本来是一件赏心的乐事,可投资方知道以后并不相信,以为吹牛,一定要把客串演员写进合同。我坚决反对,本来是友情,这一来不成了卖身契了?况且这些都是一诺千金的人物,怎会反悔?即便来不了,也是由于极特殊的原因,亦无伤大雅。可是不行,他们不相信友情,只相信合约。

万般无奈,我只好又把哥儿几个凑在一起签了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合约:“走到一起来”。由凯歌牵头,于是合约上出现了艺谋、壮壮、何群、姜文、侯咏、顾长卫、吕乐等一连串的名字,并且都参加了在北京电视台举办的新闻发布会。

在会上,艺谋、凯歌都做了充满兄弟之情的热情洋溢的讲话,以至与会的好多朋友、记者潸然泪下。

令人尴尬的是,开拍一个多月刚拍了三集,哥儿几个还没来得及进宅门儿,与投资方的合同便被撕毁,《大宅门》中途夭折。直到四年以后,由中央电视台投资,重新启动。

这些哥们儿并未反悔,仍依约进了《大宅门》。其实,那个合约早已无效,只留下了一份深深的情谊。这份合约,弥足珍贵,我多次向第一个投资方索要,均无结果,这是可以放入影视博物馆的啊!谁说而今的社会没有真情!

张艺谋来了,他来的真不是时候。给他的角色是大太监李莲英。这是清朝戏,我当时正在拍民国的戏,与他同场的演员不可能剃头,剃了头,民国的戏就没法儿拍了,只好剃了鬓角儿戴上帽子掩饰过去了。还有八个太监也要剃头,只好求助部队。首长十分支持,精选了八名个头儿一样、相貌堂堂的战士一律剃光,成为全片中最靓丽的一道群众演员风景线。还有八个宫女服装、头饰成了问题,服装、化装部门开足马力突击准备,忙坏了也难坏了这帮创作人员。置景部门也毫无准备,我又停下拍戏,带美工师等人去选景,一天一夜不许休息,要彻夜完成。

演员呢?扮演慈禧太后的也是来客串的大腕儿赵奎娥,能否前来?经联系,也排除万难答应前来。又急电调演沈树仁的演员速从南京进组报到,那真是全组总动员。等艺谋来时,已万事齐备。尽管时间仓促,但各部门准备十分到位,拍摄十分顺利。只是艺谋始终不入戏,有点儿别扭,我想将来剪出来问题也不大,就算过了。

为了保证当时现场的正常拍摄,那天我们把大批的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拦在了门外,不让进入现场。这令记者们很恼火,第二天有一家报社便发了一篇报道,把我和艺谋着实臭了一顿,可以理解,总要让人家宣泄一下怨气嘛!

戏拍完之后,请艺谋在酒店撮了一顿,席间艺谋忽然说拍得不好。他意识到了自己没入戏。我说行啦挺好!因为已经不可能重拍了,便一再安慰艺谋。可他说不行,主要原因是对手演员太生,对手很紧张,搞得他也紧张,很难入戏,创作氛围不对。我说:“本来好多人撺掇我演,我都下决心了,可没与副导演沟通,结果外请演员急似星火地赶来了,又不好意思叫人家回去,只能这样了。”

艺谋奇怪地说换演员是常事,有什么不好意思?假如是你演,我肯定发挥得好。我说已经拍完了,又不能重拍,说也没用了。艺谋问为什么不能重拍?我说重拍你还得来一天,你来得了吗?他说只要是你演我就再来一天,保证演好。

这下反而将了我一军,大家都起着哄地叫我上,我说你若真来我可就剃头了。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剃吧!我说现在补不成了,只能等撤回北京以后再补。艺谋同意,吃完饭以后送艺谋出门,我顺便问了制片主任一句,艺谋两人的机票报销没有?主任大惊,居然忙忘了。急忙凑钱装了个信封。艺谋的车已经起动了,主任忙敲开车窗把钱送进去,艺谋死活不要,又把信封扔了出来。车一加速风驰电掣地走了,不但白尽义务,还赔上机票钱。

撤回北京后,已是隆冬,天冷得邪乎。张艺谋二次进组,我和他演对手戏,最不巧的是,姜文也是这天有空,两个大腕儿“撞车”了。两个人的戏要想一天拍完几乎是不可能的,涉及到三个场景,还有外景。冬天,外景工作时间很短,一转场得耽误多少时间。筹划再三,决定一景两搭,选了一个五开间的大北房,左面搭艺谋和我的景,右面搭姜文和宝国的景。拍完艺谋把灯调转方向拍姜文,完全省去转场的时间。为了让二位有表演发挥的余地,头天晚上我把剧本重新做了修改。

拍摄当天,了不得了,除了这二位以外,壮壮、侯咏、何群、张会军纷纷赶来助阵。于是现场执行导演成了田壮壮,执行摄影为侯咏,何群成了现场美工,更有甚者,电影学院院长张会军竟然做了现场剧务。这下子轰动了怀柔外景基地,许多摄制组停止了拍摄,纷纷跑来看热闹,可谓盛况空前。

艺谋和我对戏,果然来去自如、游刃有余,他自己满意,大家也都满意。拍完我们两人的戏来不及吃晚饭,调过灯来拍姜文。

这回可没那么容易,这位爷实在太认真了。姜文和宝国坐在化妆间里一字一句地抠台词,足足耗了两个小时。摄制组全体坐在现场傻等。

八点钟,两个人才志得意满地来到现场。这我就要说说姜文了。

当《大宅门》第一次拍摄夭折以后,又有一家投资单位想接手拍摄,条件是由姜文主演白七爷。

《大宅门》的剧本到了姜文的手中。这个剧本叫姜文动了心,他说他以前看剧本基本都是坐在厕所里看,这次不行了,他每日起床后漱洗完毕,一杯清茶,坐到书桌前恭读。

以前读剧本,基本上看了前面就知道后头了,这次不行了,他看到妙处经常把本子一合,猜测下面可能发生的情节,设想几个方案,然后开本验证,结果总猜不中,还是剧本中的情节最佳。他本来早已发誓不再拍电视剧,觉得忒糙!无好剧本可言。可《大宅门》激起了他的创作欲望,他想演七爷。可这小子的眼忒高,胃口忒大,关于二奶奶白文氏这个角色,全国的知名女演员整个顺了一遍,他说一个都不行,必须出榜招贤登报,对报名者一一进行试戏筛选。

总投资额每集不低于80万元(当时的最大投资也不过每集40万元),景要按“大宅门”的原样搭建。至于其他角色,他说就是一两场戏几句话的演员,也不是摸摸脑袋就能演的一个个儿写得活灵活现,全部都用一流演员。姜文说得全对,可做得到吗?想都不敢想!三次谈判都无结果,投资方最后放弃了(当然主要原因不是姜文)。中央台投资以后,只有搭建“大宅门”一项如姜文所说,其他均未做到。

既然没演成七爷,便答应来串个角色。化装时他向我说本来是他演七爷,也不知为什么把他换了,叫陈宝国戗了他的角色。

还为什么?哪个投资方也不敢贸然一集投八十万,万一有个闪失连成本都收不回。姜文、宝国来到现场,大概说了一下戏,先走了一遍,两个人的台词已背得烂熟。这一场戏要五分半钟,我说先整个顺着拍一条完整的,词儿太多,忘了也没关系,哪儿忘从哪儿接,反正还要补中近景。谁知一条拍下来,无一错处,流畅而精彩,“停”字一出,全场鼓掌。姜文不满意,接着又拍了两条,条条精彩。而且每条下来都是一气呵成,是最佳状态。无需再补中近景了。

九点钟工作结束,摄制组才回营吃饭。戏拍完了,姜文只有一个要求,把他穿的那件长袍送他留作纪念,我当即答应了。由于此袍还有戏要用,过两天才能给他送去。

两天后,主任亲自把袍子给他送到了“马克西姆”,他正在那里过生日。接到袍子后他马上给我来了个电话,表示谢意,说这件袍子给他的生日宴会掀起了一个小高潮,所有的朋友都穿这件袍子照了一张相。

这样我一天就完成了两个大腕儿的戏,我演的沈树仁也就此完成。后来又有媒体在一篇文章中说不知道郭宝昌非要演个角色干什么?不过是“博”个集编、导、演于一身的虚名。太无聊了,我“博”这个虚名干什么?看来活儿干得越多越挨骂。

陈凯歌来了。关于他能否来串戏的事,一个时期媒体炒得极凶。无数电话打来,问:“陈凯歌来吗?”“陈凯歌没答应过吧?”“陈凯歌来不了吧?”一烦不烦呐!以致中央台领导告诉我“凯歌必须来,否则就是欺骗舆论”,这有多荒唐!来不了肯定是有原因的嘛!凯歌正在英国拍戏,一是联系困难,二是即便联系上我能叫他停下不拍飞回半天来拍这个只有十几句台词的客串角色吗?他不来又怎么样?欺骗谁了?

我索性告诉他们来不了!事情就这么巧,凯歌自英国飞回北京办事,只呆三天然后去上海两天再返回英国。真不好意思,三天,还能抽一天时间来拍戏吗?我与凯歌通了话,他欣然应诺连个“锛儿”都没打。

我连夜修改剧本,给他临时增加了和陈宝国的对手戏。

第二天我太太去北京把他接到怀柔外景地。也是清朝戏,要剃头。他留长发,这么十几个镜头的一场戏叫他剃头,太不忍心了,尽管他一再表示无所谓,还是决定只去鬓角戴帽子加辫子。可长发去了鬓角也很不是个样儿,化装师两手哆嗦着不敢下推子,我只好亲自指挥,鬓角光了,凯歌照着镜子说太难看了吧?还不如光了呢!我只好安慰说还行还行,有个把礼拜就长出来了。

凯歌很会演戏,戏虽不多却演得有声有色。戏拍完已是夕阳西下,又被记者拦住采访。天快黑了,他连准备好的饭都来不及吃便匆匆乘车而去。

要说戏最多的客串者,当属田壮壮了。他串演一个八国联军入侵的日军军官。一天根本拍不完,他说没关系,什么时候拍完什么时候算。他是和摄影大师侯咏一起来的。时值数九寒天,我穿着棉裤棉大衣守着电暖气还觉得冷,可给田壮壮的服装做得很瘦,不用说毛裤,连棉毛裤都套不进去。现做也来不及。壮壮毫无怨言,愣是穿着一条单裤拍了整整一天十四个小时的戏,叫人不能不心疼。

有一场戏是田木(壮壮扮演的日本军官)酒醉后和七爷交心。壮壮是从来不饮酒的,为了能找到酒醉的真实感受,他竟弄来了一瓶“二锅头”,每拍一个镜头就喝上两口。我真怕他喝醉,问他行吗?他说他就是要找这个微醉的感觉。壮壮演的这个角色实在是为本片增加了光彩。现在,如此认真的演员已经不多了。第二天又拍了一天,壮壮的戏才算拍完,只请他吃了一顿大闸蟹。

壮壮为人豪爽慷慨、谦和而又忠厚。我喜欢壮壮,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讲义气、负责任且乐于助人。他又是一位大“爷”,每到一处先摆摊儿:茶壶、茶杯、茶盘、茶叶、电开水壶。边沏边喝,烟斗烟丝不停地抽,谱儿那叫个大!离开这两样儿,一般来说,活得就没多大劲了。可也没心没肺,有时让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在北海“仿膳”吃停机饭那天,全组的人要他讲几句话,不料说至中途竟泣不成声。原来有位哥们儿在某领导处告了他的黑状。他不怨恨,只为貌似哥们儿的人的不义之举而痛心。能不痛心吗?

侯咏的戏一天就拍完了。他是大摄影师,曾长期与我合作。他是中国惟一连续三次获金鸡大奖的摄影师,他的作品也多次在国际上获奖,与张艺谋等大导演有过无数次的合作,誉满中外。

对于演戏,他无疑是个外行,可他想为《大宅门》尽些力。戏拍完后我送他上车,他非常真诚地说对不起,帮不上什么忙,还添不少麻烦,请谅解。这是说哪里话来?这忙帮得还小吗?谁能请来这样的人物客串一个没名没姓的大龙套?他的话真的感动了我。只有真哥们儿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当我拍《大宅门》后三十二集时,他又不辞辛苦,担任摄影指导;他不是空挂虚名,而是认真做了指导。他说的“主要是拍肖像,电视剧肖像拍好了,便基本成功了”,“画面要干净,主要是突出人物”,“不要无目的的移动,动不是目的”的这些话和他对照明独特的思考一直成为整部片子摄影的指导原则,审片中受到专家的一致好评。

背时的何群来了,不顺心的事全叫他赶上了,下了飞机居然找不到接他的人,傻等了好久才与我联系上。我忙通知制片部门,原来接他的车停在停车场里,司机睡上大觉了,等把他接到驻地已快十二点了。他还没吃晚饭,又不好意思打扰我,只好在一个演员的陪同下出去吃了碗云吞面。第二天一见面我忙道歉,他x爹x娘地骂了两句也就完事了。

一到拍摄现场他来劲了,他是美工师出身的导演,不忘老本行,忽然觉得柜台上缺点儿什么,自己乱转一通找了几件摆上,又觉得道具不对,又跑进里屋自己选了两样儿。试了一遍戏,忽然发现景的颜色不对,居然自己动手把景片刷了一遍。等他折腾够了,我才开拍,搞得我们美工置景无地自容。

他演一个当铺的伙计,戏不多,但非常好玩儿,其中有句台词是“写,虫吃鼠咬,光板儿没毛儿..”每拍一次,他的活灵活现的表演都引得摄制组的人一阵大笑。此片播出后,他走在街上竟经常被人认出,喊他“光板儿没毛儿”。他说:“我x,我导演了那么多片子,没人认识我,演一小伙计我成了光板儿没毛儿了!”

宁静来组串戏则纯属偶然,也可以说是她和《大宅门》的缘分。宁静的出道是在我拍的电影《联手警探》中扮演一个黑社会头子的情妇。当时她还在珠影的动画车间,是画动画的小画家,由于她青春靓丽,气质不凡,便借了出来,完成了她的处女作。

有一场戏是她胸部中枪而死,给她胸前安了六个“炸点”。这真不是闹着玩的,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万一“炸点”出了事,那可是在胸前啊!烟火师说保证安全。

我问宁静怕不怕?她说不怕。可“炸点”失误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呀,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开拍了,炸了,停了,我忙上前很不礼貌地盯着宁静高高的乳房部位问,没事儿吧宝贝儿?她说没事,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戏拍完后侯咏说,宁静若演戏将来一定会大红大紫。我送宁静回厂,到了珠影门口下车时我问宁静,以后还想演戏吗?她说演戏挺好玩儿的,可她更喜欢画画儿。我只说了句“可惜”,便告别而去,没想到三五年后,她不但又演戏了,而且果然大红大紫。

《大宅门》上马,我想起宁静,希望她出演杨九红一角儿,寄去了剧本。她看后十分激动,给姜文写了一封长信谈她的感想,并托人转告我想演二奶奶白文氏。一是她太年轻、老年妆没法化,二是当时已定了斯琴高娃,不可更换。此事便不了了之,也再无联系,只叹无缘吧。

谁知拍摄前夕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竟偶遇宁静。论她的形象和演技很多角色她都能胜任,但重要角色都已选定,便问她愿不愿来串个角色,只半天,一场戏,她不干,要戏多的,有戏可演的,想来想去只剩了一个妓院老鸨。我以为她不会同意,谁知她当即答应了。好多人怀疑,她演惯了青春的现代女性,演得了老鸨儿吗?一到拍摄现场,她立即和我谈了对角色的想法和表演路数,我是完全同意,结果表演非常成功。她最大的优点是把握表演节奏特别精准。抢救三老太爷一场,那真是惟妙惟肖,令人叫绝。转景以后,她还有一场戏,可惜她已经去了美国,只好改本换了另一个演员。

我与李雪健的合作,由来已久。一九八九年他在我导演的电视剧《特区移民》中担任主角。这个戏拍得实在精彩,雪健的表演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惜拍成后未能与观众见面,但李雪健在接受采访中仍把这个角色列为他所拍过的角色中最得意的角色之一。此后,我们一直寻求再次合作的机会,于一九九八年再次合作了电视剧《剑客春秋》,他的表演使我震撼。

《大宅门》上马后,我最初是请他来演三老太爷白颢宇,但他正紧锣密鼓地筹备他自己的一个本子,无法前来,但表示愿来串个角色。片子开拍不久他便来了电话说现在有空,再晚恐怕要去西安很难回来了。可第二天的戏早已排定,且有好几百群众演员,无法更改。但雪健这一番美意我怎肯轻易放过,便连夜改写剧本,专门为雪健增加了一个角色:俞八爷,戏虽不多,但起承转合,人物个性之发展很可挖掘。雪健来了,就这点儿戏,整个儿叫他演活了,只一句呐喊:三老太爷!你留芳千古啊!声震寰宇,竟使无数人落此镜头后来在无数宣传片中使用,他的表演令人信服地承认:角色不论大小看你怎么演;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后来他身染重病,我托好多人向他问候过,但始终无暇探望。好兄弟,你还得演,你还能创造无数的好角色啊!

最后说说于荣光,我与他初次合作在一九九0年拍摄电影《联手警探》中,他演男主角。小伙子的敬业精神使我终生难忘。他当时刚刚出道不久,一部《海市蜃楼》引起了大陆以至港台导演的深深关注,他以动作著称于世。《联手警探》从头打到尾,惊险场面迭出,那玩儿的都是真功夫。有一场戏他跑出木屋来到桥上,木屋爆炸,他必须在爆炸前瞬间跃入水中,稍一迟疑就有被炸飞的危险。木屋里埋了大吨量的炸药,人人捏了一把汗,现场气氛紧张。开始了,只见于荣光跑出来了,刚一上桥,烟火引爆了,只见于荣光腾身而起不失时机地来了个燕式入水,画面美极了,也惊险极了。他成功了。

还有一次他在桥面上与对手开打,被一腿扫中,他要从桥上翻下落在地上。中间有块木板,他应该先落到木板上缓冲一下再落地面,他失手了,由于翻得太高太远超过了木板直接落在了地上。他自己毫无思想准备,摄影师也毫无思想准备,他不但摔伤,摄影机也未能跟上,这下摔得不轻。我以为拍不成了,叫他回去休息,谁知他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说没关系,再拍一条。他咬着牙又上了桥,再拍,再次失手,又直接摔到了地上,这下他可真的起不来了。好在摄影师十分机警,准确地跟拍下来,留下了真摔的宝贵瞬间,可于荣光是被抬回去的。回到驻地他不住地呕吐,什么也吃不下去,喝水都吐,只好休息。由于拍摄周期紧张,不能停机,第二天我决定用替身演员,只拍全景和小全景的背身。

试两遍戏后刚要拍,忽听背后一声“等一等”,回头一看,竟是于荣光弓着腰捂着肚子艰难地走来。他说这样拍不行,有损艺术质量,还是他自己来,不能用替身。我惊讶地说你这副样子怎么能拍戏,还是打戏?他说能坚持,不顾众人的拦阻,他换上了服装,满脸痛苦地走上了桥面。

我问他行吗?他点点头说“来吧”,那真是奇迹。我刚喊“预备”,只见于荣光立即两眼放光,炯炯有神,做好了预备开打的姿势。一声“开始”,他动作灵活,身手敏捷,圆满地完成了全部动作,刚一喊“停”,他立即倒在地上动不了了,又把他抬了回去,就这样他一直带伤拍戏,直到停机!

好样儿的,于荣光!

这是什么精神,我想现在有很多玩儿闹的演员和导演,假如有百分之一的这种精神,也就够人尊敬的了。

《大宅门》拍摄前,我是在北影的院子里偶然遇见了于荣光。我请他主演《剑客春秋》中的男一号,可他已在昆明接戏无法前来,便答应在《大宅门》中串个角色,他说很想为宅门出把力。可等他在昆明空闲下来有了时间的时候,给他留的角色早因场景问题已经请别的演员拍完了。本以为他来不了了,可他还是践约而来了。我只好在“门房”一场中又给他写了一个角色。一场戏:神侃!

为了引出大管家王喜光已经落魄,就那点儿戏他演来得心应手、京味儿十足,活脱儿一个清客类型的混混儿,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背词儿的功夫了得!那么长的大段台词,他只看了两遍,便倒背如流,一字不错,可见其功力之深厚。

还有众多英雄,不再一一赘述了。又要有人说既然这么难,这么乱,这么苦,你何必呢?你可以不找他们嘛!不是自讨苦吃吗?活该,还有脸吹呢!前面我已经说过原因了,随你怎么褒贬,反正我是停不下来了。

众英雄拥进宅门儿,实乃空前绝后之举,成就了一项盛事,为宅门儿增加了夺目的光辉。我向诸位走进宅门的英雄们表示深深地感谢。#历史##郭宝昌#

资料来源:不知道的《大宅门》导演郭宝昌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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