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丨英国导演特伦斯·戴维斯：以缓慢的碎影，倒映旧日时光

英国当地时间10月7日，导演特伦斯·戴维斯（Terence Davies）在家中因病离世，享年77岁。

特伦斯·戴维斯从影近五十年，作品多带有自传性质，尤以富有诗意的舒缓的影像风格著称，曾在2007年荣膺英国电影学院终身成就奖，过往也是全球各大电影节的常客，深受欧美影评人的偏爱；但也因为作品曲高和寡，一直很难获得普通观众的垂青。

特伦斯·戴维斯

特伦斯·戴维斯1945年11月10日出生在利物浦的一个普通工薪家庭，上面有九位哥哥姐姐。七岁那年，脾气暴躁的父亲因癌症去世，全家人的生活变得异常艰辛。也因此，小戴维斯并没多少求学经历，16岁便踏上社会，开始在各种职业之间跳转。

《孩童》剧照

26岁之后，戴维斯为追逐艺术理想，离开了利物浦，入读考文垂戏剧学院，并开始学写剧本。1976年，靠着英国电影学院的学生津贴，他完成了第一部短片作品《孩童》（Children），讲述名为罗伯特·塔克的英国同志，在成年后回忆自己青葱岁月的故事。片中包括父亲早逝、小塔克在教会学校遭人霸凌在内的各种剧情，其实全都来自特伦斯·戴维斯本人的经历。

《圣母和孩子》剧照

《死亡和显容》剧照

此后，他又在1980年、1983年相继完成短片《圣母和孩子》（Madonna and Child）和《死亡和显容》（Death and Transfiguration），分别讲述罗伯特·塔克的中年和暮年时光，继续走自传体电影的路线。他的以上这三部早期作品被称为“特伦斯·戴维斯三部曲”。

《远方的声音》剧照

1988年，43岁的他完成了自己第一部剧情长片《远方的声音》（Distant Voices, Still Lives），说的其实还是他自己的成长故事，但也因为充满时代气息，引发不少英国观众的共鸣。虽然身为独立电影的《远方的声音》上映当年仅获得48万英镑的票房，结果却被伦敦影评人协会评为当年的最佳影片。

2007年，英国电影学院对《远方的声音》进行修复后，重新安排其进入院线，也为特伦斯·戴维斯赢来了新一代的粉丝。在《Time Out》杂志2011年针对150名英国影业人士所做的普查中，《远方的声音》名列“百大英国电影”第三位，仅次于《威尼斯疑魂》和《第三个人》；在英国《独立报》2019年推出的“英国电影20佳”榜单上，该片名列第六位。

《漫长的一天结束了》剧照

1992年，戴维斯又一部自传性质的剧情片《漫长的一天结束了》（The Long Day Closes）入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终在金棕榈的竞逐中落败于《善意的背叛》，但也让更多英国以外的观众知晓了特伦斯·戴维斯的名字。

在此之后，他又执导了根据小说改编的《霓虹宝典》（The Neon Bible）和《欢笑之家》（The House of Mirth），虽然故事背景搬到了美国，但讲述的依然还是他痴迷的成长故事。影片获得了不俗的媒体评价，却也因为叙事节奏缓慢和风格晦涩，没能取得商业成功。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戴维斯再难获得制片商的垂青，筹措资金拍片的难度变得越来越大，于是只能暂时转行搞起了广播剧制作。2008年5月，他携新作《时间与城市》（Of Time and the City）参加戛纳电影节的展映，有别于以往的作品，《时间与城市》是一部黑白与彩色影像交织的纪录片，但主题说的还是戴维斯对于故乡利物浦的记忆与眷恋之情。

《时间与城市》剧照

不过，在之后戴维斯晚期的导演生涯中，无论是爱情片《蔚蓝深海》、剧情片《日暮之歌》、以诗人狄金森为主人公的传记电影《宁静的热情》，还是最后一部作品《祝祷》，他都放弃了自传的路线，转而通过那些他最钟爱的旧时人物和陈年往事，来传递自己所一贯追寻的救赎主题。

《宁静的热情》剧照

终其一生，戴维斯从未执导过任何关于当下现实世界的电影。“停留在过去，这能给我安全感，因为那是一个我弄得懂的世界，”他曾如此说道。当然，在这些影片中，他一直以来的慢节奏影像风格，始终未曾改变。对于这一点，许多习惯了快节奏商业电影的普通观众，会觉得他的作品实在难以下咽；但对有意沉下心来感受光影穿梭时光的魔力的观众而言，戴维斯的电影，又自有其独步影坛的强大魅力。

“他的电影不会专门为你提供什么剧情，也没什么宏大的主题，有的只是原始、炽热的情绪。它们如波浪一般，不断朝你涌来。可能会有人觉得这些波浪非常无趣，但那还是因为你原本就有着错误的期待，期待这些情绪的波浪，必须要各有各的不同，好像在说不然的话，它们就不该在一部电影里存在一样。”美国著名影评人乔纳森·罗森鲍姆曾如此点评戴维斯的诗性电影。

去世之前，特伦斯·戴维斯长期独自生活在艾塞克斯郡海边乡村一栋建于十六世纪的旧屋中。他在去年接受英国《卫报》采访时曾坦承，自己并不是一个善于与人互动、善于准确理解别人意思的人，“你会误解他人，或者他人会误解你。我觉得这非常困难，我不擅长于此。”所以，除了1977年读电影学院时曾和一位女士共同生活过一阵子外，过去四十几年来，他都是独自一人生活。“我更喜欢这样一个人，哪怕会觉得孤独，那也比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要好得多。”

特立独行，这四个字或许就是对特伦斯·戴维斯和他电影作品的最佳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