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任达华：我不是演戏天才，但我懂得观察生活

由任达华担任监制，霍穗强执导，任达华、安志杰、元华、姜珮瑶领衔主演的电影《零号追杀》，7月21日上线爱奇艺云影院。

《零号追杀》海报

电影《零号追杀》讲述一位已退出江湖的特工华叔（任达华饰），在老街以开古董店为生，和女儿过着平淡的生活，某一天老街遭当地青龙帮强拆时，华叔隐藏的身份被暴露，并受到阿杰（安志杰饰）为首的神秘组织追杀，由此展开双雄对决、殊死搏斗的故事。

任达华和安志杰在片中扮演特工师徒，上演师徒反目巅峰对战，而元华所饰演的流浪汉曹老头，也对华叔找回身份起到重要作用。影片基于悬疑动作的主线，对亲情、友情、英雄迟暮、江湖道义等主题进行了探讨。

这是任达华从影近五十年以来首次监制商业动作电影，在电影幕后花絮中， 68岁的任达华事无巨细，凌晨5点依旧在片场忙碌不停。

《零号追杀》剧照

但这好像也并不奇怪，银河映像的制作总监朱淑仪曾给了他“性价比最高演员”的称号，因为他在片场实在太万能，一个主演可以和导演沟通、能和演员磨戏、帮着控场。

很难想象精力旺盛的“华叔”已经68岁了，作为娱乐圈的“劳模”，任达华从1987年开始，他保持每年五部以上的电影拍摄，这个纪录至今都没有断档，“一点都不会累，我太喜欢演戏了，我在片场就是享受，怎么都拍不够。”

任达华

一辈子用演警察来怀念父亲

任达华已经数不清他已经演过多少警察。

《破冰行动》里他饰演卧底警察，《误杀2》中坚持正义的底层警察，《杀手之王》中拥有双面人生的灰色警察，《杀破狼》中临退休前孤注一掷的老督察……任达华给观众留下了丰富的警察形象，有的接地气，有的威武，有的正邪难辨。

《零号追杀》中，任达华的出场并未揭示身份，在街头小吃摊上随意的生活举动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隐入尘烟的市井大叔。而随着离奇事件接连发生，失去记忆的人身上隐藏的各项技能在危机中逐渐觉醒，牵扯出不同方面的阴谋和历史，一个特工的传奇人生也随之浮出水面。

《零号追杀》剧照

任达华说自己演过许多警察，但看到剧本，就被这个带有特工属性的人物吸引了。

“我对特工这个职业一直很感兴趣，因为生活里没机会接触，而且有很多未知的因素都可以放在电影里面，而且这样的职业带有天然的神秘感，也可以从人的表象出发去探究人的内心世界是什么，通过影像去呈现出来，都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1976年，他出演的第一部片子是电视剧《CID》，他扮演的就是一个小警察。因为是处女作，任达华很珍惜这个角色。《CID》的编导后来还回忆道，任达华在拍这部片子的时候非常拼，甚至跑到口吐白沫。

虽然如今已经是公认的演技派，事实上，大器晚成的任达华，直到49岁才凭借杜琪峰导演的《PTU》拿下第9届香港电影金紫荆奖最佳男主角奖，成为一位真正拥有奖项加身的“影帝”。杜琪峰给任达华递剧本时说，“我希望你能演出你的父亲。”

2004年3月28日，任达华凭借《PTU》获得第9届金紫荆奖最佳男主角奖。视觉中国 图

任达华的父亲就是一位警察，从小留给任达华严厉而难以亲近的印象。

1969年3月24日，香港的报纸上记载着这样一条骇人听闻的新闻：在香港后海湾水域，一位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的警察李修成，在海上执行任务时，因遭到同行羞辱，忽然躁动发病，乱枪扫射，血染海域……

这场意外的遇难者中，就有任达华的父亲，高级警官任锦球。

当时尚且年幼的任达华并不能真正明白父亲的死意味着什么，更小的时候只是感受到生活陷入了贫苦，母亲变得更加辛劳。直到慢慢长大，他意识到父亲陪伴的缺失和人生中重大的遗憾，他都在戏里去试图弥补。“我很喜欢演警察，演很多不一样的警察，我没有很多机会一直和父亲相处，对于父爱我也没有更多机会去体会，所以每次演警察，我也都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怀念他。”所以，即便再多的警察角色找来，任达华都不会觉得腻，通过诠释不同警察的人生，任达华也一次次回忆和想象着父亲的样子，“演警察我怎么演都演不够。”

任达华

寻找世界上每个人脸上的皱纹

由于失忆，《零号追杀》中任达华的身份一度成谜，观众被导演带着捉迷藏式地一度让角色难以分辨好坏。在剧情层层剥开的过程中，任达华既展现出市井烟火气的生活化一面，又有内心秩序失控看起来如“变态杀手”“杀人狂魔”的可怖面相，需要他大展身手时，他也有利落的动作和正义凛然的表情神色。警察、反派、市井小民，分别是任达华极具代表性的银幕形象类型，而如何将这样不同的面相统一在一部电影的表演中，任达华表示，“人性很重要。”

“这个人物让观众有不同的幻想，有一些很复杂的人性的东西在里面。从拍戏以来，我一直都觉得人性很重要，人的生活很重要。我们不应该是‘演’戏，每一个角色都好像你身边有一个这样或者那样的朋友，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角色，正派反派，是类型化的还是生活化的，都还是要找到生活和人性的根基。”

除了是警察专业户，他也是黑帮大佬专业户，或者沧桑木讷的市井大叔，深藏不露的“衣冠禽兽”，“艳福不浅”的风流浪荡子，任达华的可塑性极强，他却谦虚地直言自己“并没有表演的天赋”。“我觉得，我在画画、摄影、打高尔夫方面都蛮有天赋的，但表演真的没什么天赋。”但他有自己的诀窍，“我知道自己很懂得观察，懂得生活，去寻找世界上每一个人脸上的皱纹，我是这样一个人。”

任达华说，“我从小就一直是观察能力很强的一个人，和从小到大我喜欢去旅游可能也有关系。我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就玩摄影，没有进内地前，我已经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拍照。我会观察每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这些带给我在演戏当中很多不同的想法和灵感。比如说东北有东北的味道，南方有南方的味道，不同地方的人遇到事情的反应都不一样的，对事物的看法都不一样的，我都有吸取它们作为很好的经验。而且我是喜欢看纪录片和新闻的一个人，对这个世界大事我都是很了解、很关心的。”

《零号追杀》花絮照

观众愿意看我，我才有机会越拍越多

作为香港娱乐圈内最勤奋的劳模之一，任达华从1987年开始，每年都在孜孜不倦地拍戏，每年五部以上电影的纪录，至今保持。这种拼命三郎的动力中，开始难免有迫于生计的急迫和试图自我证明的激进，再后来，当这些外在因素早已无关紧要，乐此不疲的“工作狂”，就纯纯是源于自己的热爱了。

采访中，问他这么多年难道就全然没有疲惫倦怠时候吗？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累啊，我在现场从来没有累不累的问题，对我来说都是享受，我不是工作狂，我就是觉得我去的地方还不够，我喜欢在不同的地方拍戏，去不同的地方，每次拍戏都还是新鲜。”

同时，任达华也强调，“我很感谢观众对我的支持，除了我自己真的热爱表演之外，还是因为有观众喜欢我，愿意看我，我才有机会越拍越多，一直有不同的东西可以去尝试。”

“我要感谢50年代的朋友、60年代的朋友、70年代的朋友、80年代的朋友、90后的朋友，00后的朋友……”他认真一代一代地细数着。“你就是要每一代观众都爱你嘛”，记者打趣。他哈哈笑起来，“是啊，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是，每一代观众看你的角色，喜欢你的地方不一样，他们对你的要求，对电影的观念也是不一样的。”

网友们口中的“华叔”，饶有兴致地和记者细数起他在弹幕里看到调侃他的名场面，“他们说和我去钓鱼，但是要戴头盔”或者是“不能跟他吃饭，他嘴里含刀片”。“我觉得这些都很好玩，说明角色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而且隔了那么长时间，还能和今天的观众互动。也是这种观众的热情，让我一直保持对角色的新鲜感。”

聊起表演这件事，任达华的话匣子也刹不住了，甚至主动提起了关于人工智能要取代真人演员的论调，“我一点也不担心演员的工作会被AI取代的，它们这个表情只能做到表面，但是人的内心那个世界，它们是看不到的，每一个人都会有独特的创造力，演员是不可能复制的，演员能够找到人物内心的动机和出发点去呈现，AI永远做不到。”

如今已经68岁的任达华依然高产，做监制，他希望帮扶着青年导演和青年演员们在行业里找到自己的机会，同时也希望给老演员们表现的空间。“所以我做监制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元华老师来，他是香港七小福里面功夫最好的一个，我希望他能够在里面也呈现出一些质感，因为港产动作片的精髓，就是‘拳拳到肉’。电影里有句台词说，我是老了，但不是死了。这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演员的心里话，我们也希望把这话带给所有演员和观众，我们老了，但不等于我们演不动了。”

他好像真的没一点点“服老”的迹象，“这才刚刚开始，才有第一部监制的商业电影，我永远都是往前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