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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瑞尔的创作理念,在电影中的呈现方式,有何特别之处?

娱乐天地2023-05-06 11:54:250

在加瑞尔的创作理念中,演员的表达和创造是电影艺术的重点,他让演员在表演时有思考的自由,以生活的节奏,在影像中呈现自然的身体姿态,用纯粹的身体去感觉,去创造。

影像中演员的身体是复杂和多义的,既有被拍摄被记录的人物角色的身体,也有在运动在表现的演员个人的身体。

演员在表演中,其实是一个多层身体共振的过程,演员身体与角色身体相遇,相互交叉、相互穿透去实现生命力的涌现。

加瑞尔清楚演员无法完全变成角色,他始终在做的,是在帮助实现演员和角色在表演中的内在的融合。

关于如何引导演员进入角色,加瑞尔使用了夏尔·杜兰的方法,这位杰出的法国戏剧革新家,曾创立“演员实验室”为法国剧场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演员。

包括著名的安托南·阿尔托,加瑞尔的父亲也曾是杜兰的学生。在父亲的传授下,杜兰的方法为加瑞尔所用。

因此,演员在表演中不是变成角色,而是用自己的身体连接真实生活和故事人物。在表演的过程里,演员的身体与角色的身体共存。

认为电影中的人物是生活形象的艺术化再现的看法,显然与加瑞尔的创作理念不符。

演员身体和角色身体,不是从属关系,而是有着不同力量的身体的不同层次,没有所谓的主体和客体,不同层次的力量的相互影响。

身体的共振不仅存在于演员表演时的个人内在体验中,还表现在演员和演员之间互动时力量的相遇,加瑞尔将其称为一种“化学反应”。

他有着特别的选角方式:总是把一个演员当做起点,去找另一个适合他的演员。

加瑞尔在罗马遇见安娜·穆格拉利斯,当时正好在寻找《嫉妒》中扮演路易·加瑞尔伴侣的女演员,观察拍摄的一段试戏后,他发现安娜和路易之间的“神奇的化学反应”,于是选择了安娜。

《一日情人》在确定女儿艾斯特·加瑞尔担任主演后,需要从戏剧学院的学生中挑选另一女性主角与她搭档,加瑞尔于是组织剧本阅读,通过演员之间的对白来判断磁场,观察演员之间的互动,艾斯特选择了露易丝·谢维洛特。

《我再也听不见吉他声》同样如此,扮演女主角的约翰娜·特尔·斯蒂格选择了贝努特·里格恩特来扮演男主。

在一般情况下,电影制作流程中对演员的挑选标准,从外貌特征到形象气质,是使演员身体与人物形象达到最大程度的匹配。

这种选择是为更好地塑造人物角色的需要,但归根结底,演员被用来再现人物角色。

加瑞尔从不追求这种“形似”,也不是完全从个人喜好出发进行选择,他最在意的,是身体的共振,存在于演员与角色之间,演员与演员之间。

加瑞尔电影导演身份之外的另一份工作,是在戏剧学院教授表演。他认为表演课的教学有方法,但不是教材,只是记忆,教学或者拍摄时他要做的,不是教导,而是引导。

加瑞尔很少讲戏,而是让演员阅读剧本,熟悉台词,并形成记忆反射,让演员自己去领悟,从中发现一个词可以有双重含义。

拍摄三部曲《嫉妒》《女人的阴影》《一日情人》,有着同样的排演工作,即连续一年每周六进行排演,在反复学习剧本中发现一些他们之前没能领会的新东西,他认为,这才是让演员提高演技的方法。

真实自然的表演,是在演员领悟到要表演的内容、并在自由地思考后给出的反应。

大多数时候,一个镜头只拍一次,即使出现问题需要拍第二次,加瑞尔也不会让摄影机停下来,而是立马就进行下一次的拍摄,出于场地、人员和资金限制。

如今的大部分电影都不会按照剧本顺序拍摄,以最大限度地节约成本。

十分注意控制资金预算的加瑞尔,却是为数不多的始终按照剧本的线性时序拍摄的导演之一。

保持演员感觉的连贯性,这样,摄影机在捕捉的演员的状态的变化,与影像中呈现的身体姿态,则有最为真切的身体感觉的连接。

加瑞尔十分注意不去过度剪辑,以保留无意识呈现出来的东西。在有剧本、有意识地表演中,演员会有无意识的自我表露,这些无意识生发于身体的偶然,极其珍贵。

加瑞尔把影像的重点更多地放在人物的感觉上,人物的姿势和动作不是为了解释或者导致因果联系,而是处于一种悬置状态。

他在影像艺术的表达中选择了身体,身体给予感觉又接受感觉,而影像捕捉身体又呈现身体,生成无限的感觉的层次。

之前和之后,自我和他者,内在和表层,贯穿于影像生成的过程中。

身体不是叙事工具,不是为了讲述什么、告知什么的存在,而是生命力的实在的具体化身,加瑞尔正是用身体的姿态向我们展现生命的力量。

加瑞尔在电影中直观地呈现了大量的身体的悬置状态,此时的身体不指向任何意义,不为任何故事情节服务,而只是一种身体感觉的自然流露。

早期的非叙事电影是加瑞尔对这种悬置的身体姿势的极端演绎。

八十多分钟的长片《高度孤独》没有讲述任何故事,固定镜头对准演员的脸,躺在床上的身体,有时自我沉睡,有时挣扎有时沉睡,有时盯向镜头的方向,微笑的表情,痛苦的姿势,疲惫的身体,大量的面部大特写。

相比于《高度孤独》捕捉更多的面部表情,《各种起源的蓝色》则主要是对身体动作的捕捉,同样是固定镜头,但更多的是中景,穿插少量的特写和全景,徘徊的身体,等待的身体,望向远方的姿势,站立的或者斜躺的姿势,阅读、写作、交谈,看相册的姿势、弹钢琴的姿势……

《水晶摇篮》同样是一部展示身体姿势的电影,没有故事,没有话语,只是人物的表情、姿势组成一个个镜头的接续。

大量的停顿、迟疑同样出现在加瑞尔的叙事电影中。

《秘密的孩子》用二十多秒的固定镜头给一张坐在地上的摇滚女孩的照片,在躺着的女孩和坐着的男孩间摇移,女孩望向男孩,男孩看一眼女孩;

在另一个镜头里,二十秒的时间呈现一个躺在床上的女人的脸,接着切换到女人的背影,同一室内靠窗而坐的男人双手触碰着头,似乎很沉重,接着切换到女人的侧脸,在画面的右下方,漫长的段落里没有言语,仅仅是身体的姿势,一种姿势到另一种姿势,没有任何解释。

《自由,夜》女人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剧院缝缝补补,断断续续传来抽泣声,这个段落长达三分多钟,由两个镜头组成。

全景镜头展现诺大的光线模糊的剧院,中景镜头让我们看到女人低垂的面庞和手中的针线活,女人抽泣的动作被清晰呈现。

《我再也听不见吉他声》以25秒的时间展现睡着的女人为开始,女人的姿势被刻意凸显,回到家后靠墙而坐的几乎静止的姿势,看着某处的缓缓移动的眼神。

睡觉的姿势,疲惫的姿势,行走的姿势,身体的姿势在水平空间中被拉长,在特写镜头里被放大,在漫长的影像之中被凸显。

加瑞尔对舞蹈似乎有着一种偏爱,他的影片中常常会出现舞蹈的场景,时长几乎达到一首歌的时间,非戏剧性的场面,没有复杂的叙事进程,仅仅是身体的运动、身体的交错、身体的互动,这是极为真诚的身体的记录。

在加瑞尔营造的舞蹈场景里,身体的动作没有固定的模式,身体运动的向度在舞蹈中得到极大的拓展,身体的姿势和变化充满了不确定性。自由的舞蹈,是身体自身的自然运动本性的充分流露。

十五分钟的短片《失谐的孩子》是加瑞尔真正创作影像的开始,长达一分多钟的舞蹈,是这部短片的一个亮点。

男孩把他的录音机放在耳边,欢快的音乐响起,画面切换到两人的舞蹈,男孩和女孩紧贴着的身体缓缓摇摆,在空旷的房间里迈着步子,手持镜头也随之运动。

在后来的作品中,舞蹈场面更加开阔,通常是一场众多年轻男女参与其中的舞会,陌生化的身体和陌生化的运动,身体的相遇表现出一种随机性,每一种姿势、每一次碰撞都难以被准确预料,而是向着无限的可能。

《狂野天真》有一场戏中戏的舞蹈,随着音乐渐近,人物缓步行走,然后切换到近景的两个人的舞蹈,杯盏交错间,身体的姿势柔缓而优美;

《平凡情人》里一群朋友在聚会时欢快地跃动,不同的身体纠缠和分离,欢快的气息里夹杂着浓烈的颓然;

《炎炎夏日》中近四分钟的舞蹈场景,近景镜头对准莫妮卡·贝鲁奇的身体。

随着音乐节奏独自进入画面的背影逐渐明晰,接着与舞池里的不同身体相遇和互动,最后靠近一个陌生男人,双手合十、伸展、拥抱、分开、亲吻、抚摸,既陌生又亲密的暧昧气息在无需言语的身体交错间弥漫。

《一日情人》里女儿珍妮和父亲的情人阿丽亚娜一同参加舞会,各自和陌生的身体跳舞和交谈,三分多钟的舞蹈在黑白影像间流露出悠然和哀伤。

《眼泪之盐》的舞蹈场景也近三分钟,男主卢克与朋友及新认识的女孩贝茜去跳舞,舞蹈呈现身体的碰撞和交汇,光线变化下的身体时而明晰时而晦暗,相遇——行走和交谈——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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