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结构的多样化，用“拼盘式”的结构，突破好莱坞电影的模式化

谈及新主流电影的叙事策略，绝对绕不开叙事结构这一话题。电影叙事是生活叙事的一种延续，是生活叙事的“典型化”。

生活总的方向呈现出一种线性发展的发展，但是生活中发生的事件往往是复杂的，多角度的，复杂性才是生活真实的样貌，因此，不断交织的线索促使电影叙事的发展。

电影叙事受到科技和观念的影响，从电影诞生之初的单一镜头记录到“停机再拍”手法再到蒙太奇手法的创新，电影叙事的探索推动多样化叙事的产生，而技术的发展带给创作更自由的空间。

随着叙事结构从单一走向多元，叙事结构更加复杂化，电影能够表达的内容和层次更加深入和全面，故事的讲述更加丰满。

从银幕表现以及观众接受程度来看，线性结构最符合大众的思维方式，呈现出结构上的紧凑与连贯的特点，根据时间的发展顺序，讲求因果关系、统一的时空、连贯的叙事以及完整的故事，好莱坞电影就是线性叙事的最大受益者。

传统主旋律电影由于商业化水平和艺术水平不高，观众认可度不高，通过借鉴类型片经验，按照线性叙事的结构，修剪枝叶，创作出观众认可程度较高、视觉效果呈现精良，具有一定国际影响力的新主流大片。

但近几年随着市场化改革的不断加深，电影大多采用线性叙事的结构，使国内电影市场普遍表现出形式趋于统一、虽然精彩但缺乏新意的状态，导致影片同质化严重，缺乏现代性特点，使观众审美疲劳。

中国电影工作者在长期实践中不断尝试创新，如今在叙事结构上呈现出区别于线性叙事的多样化特色，形成与传统线性叙事结构既有交叉又有突破的样貌。第一种是“拼盘式”叙事结构，它们在符合大众惯性思维方式的前提下，突破用单一故事阐述主题的传统，以多视点、多素材为艺术呈现。

近几年推出《我和我的XX》系列影片，用“拼盘式”的叙事结构，突破一部影片从头到尾讲述一个故事的模式化，富有新意。第二种复调式叙事结构，一个故事由多个视点、多条叙事线组成，彼此相关又有所区别，线索是通过片段之间的嵌套关系和层次联系排列的，最终形成了复杂的结构。

当然，放弃线型叙事结构，使情节的衔接上不流畅，这需要观众投入更多的理解，但段落间存在的“空隙”在大脑的重构过程中更易引发观众能动地思考。

两种叙事结构的尝试适度放弃了线性叙事的紧凑与连贯，通过多视点、多线索的独立叙事组成具有内在逻辑的完整结构，从不连贯的段落中碰撞新的意义，获得全新的观影体验。

当然，电影的传统表达不可以被否认和颠覆，传统表达仍然是主流，能够很好地完成传播主流意识形态的使命，多样化叙事只是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能与多元的社会现实相吻合，具有一定的前瞻性。

新主流电影在向现代化的电影观念转型中，突破线性叙事结构，让观众与电影形成更多的互动与对话，“‘对话与互动’是新媒体时代显现的新特征，对社会性的组织而言，互动仪式能够产生集体情感”。

“拼盘式”的叙事结构线性叙事对故事的讲述有着完整的起承转合，环环相扣，结构紧凑，但“拼盘式”电影则根据需要从时间、情节、物体、人物等不同的角度，将影片分为若干个部分来叙述，每个部分就是一个段落的影片类型。”

从基本特征来看，“拼盘式”结构表现出各自独立又和谐并进的特点，一方面，各个段落虽以事件呈现，但各个段落彼此之间都不存在附属关系，每个段落通过不同的表达元素、不同的表现风格、指向不同的价值，这些价值彼此并列，挣脱了被一个价值中心的束缚，另一方面，不同的段落都受到同一个主题的统筹。

虽然“拼盘式”结构在形式上有些散乱，但每个段落都为同一个精神内核服务，在主题的表达上一脉相承。因此，“拼盘式”结构突破从一而终的结构，呈现板块化的特征，注重线索的传承、段落间关联和结构上呼应。

“拼盘式”结构的影片，看似很难把握住主旨，但电影的终点并不仅仅止步于单个影片表达的内容，它走向的是个更加广阔的、建构起来的整体，表达更为宏大的内涵。

其中，每个部分表现不同的内容，符合内在的逻辑，但最终不同部分都指向同一主旨，产生异曲同调的效果，最终展现给观众的是更完整地整体，形成波澜壮阔之美。

值得注意的是，得益于“拼盘式”结构的断裂与不完整的特点，在逻辑的建构中存在很多“空白”，“意义的实现则要靠读者通过阅读对之具体化，即以读者的感觉和知觉经验将作品中的空白处填充起来，使作品中的未定性予以明确”，这个过程是审美再创造的过程，因此，最终呈现的这个整体具有“不确定性”。

虽然“拼盘式”影片服务于同一个精神内核，但影片中没有明显的字幕或其他元素流向既定的主题，因此对主题的理解依据接受主体——观众的生活经验存在差异，使整体具有开放性。相对于传统线性叙事中观众的被动接受，“拼盘式”叙事结构赋予观众想象的自由。

“拼盘式”电影凸显出三点明显的优势。首先，“拼盘式”结构对于表现时间跨度长、空间跨度大的故事来说具有独特的优势。

第二，“拼盘式”电影的不同片段之间具有独立性，因此，“拼盘式”影片能够保留各种个性风格迥然不同的精彩奇观。

第三，不同段落始终围绕一个精神内核运作，因此在线索的传承、段落间关联和结构上存在十分隐晦的呼应，力图在多样风格中保持整齐划一的艺术感，这种处理方式弥合了现代化的电影观念与观众传统的思维方式之间存在的距离，实现观众与电影之间高质量的互动。

2019年国庆档期推出的《我和我的祖国》，在新主流电影中首次运用了明显的“拼盘式”叙事结构，电影由七个篇章组成，分别由7位导演执导。

从影片的时间来看，记录了1949年新中国建立，1964年原子弹研发、1984中国女排夺冠、1997年香港回归、2008年北京奥运会、2016年神舟十一号飞船返回舱登陆、2015年抗战70周年阅兵，近60多年跨度，影片素材多，视点多，更好地阐述《我和我的祖国》这一宏大题目。

表现从影片风格来看，七位导演跨越“第五代”、“第六代”、“新生代”，管虎的影片凸显的男性气质、张一白电影擅长的爱情叙述、徐峥电影的幽默风格、宁浩电影的黑色幽默、陈凯歌电影的哲学性、社会性、历史性的表达、文牧野电影对现实和细节的刻画，使影片风格多元，展现出不同的奇观。

从片段衔接来看，段落之间的衔接虽然隐晦，但还是有起承转合的痕迹可循，以《前夜》为起，《相遇》与《前夜》的红旗承接，《相遇》结束传来女排胜利消息衔接《夺冠》，《时刻》不仅与前几部分中“时间”的段落形成互文，进一步使情绪递进，《北京你好》将情绪推向高潮，最后《护航》以多架飞机划破长空，飞向苍穹的意象化表达，表达了中国建设中各种力量的汇聚。

其实，中国建设中有很多关键意义的节点，“我和我的祖国”，与其说是标题，不如说是一个引子，银幕中呈现的只是祖国建设中的一部分，还有其他剩下的内容都留给观众去想象，我和我的祖国之间的故事，可以有千百种不同的演绎方式。

《我和我的祖国》以312366亿万票房获得19年榜单第四成绩后，创作者们考到“拼盘式”结构的优势，尤其对宏大题材而言，将影片叙事容量拉伸、呈现维度立体、风格多样、意蕴丰厚的奇观，满足不同层次观众的需求。

之后又创作《我的我的家乡》《我和我的父辈》同样获得不错的反响，表现出“拼盘式”叙事结构的潜力。

复调式叙事结构“复调”的概念来源于18世纪前的欧洲古典主义音乐，特点是又两段或两段以上声部同时进行，两段线索既各自独立又存在关联，交织在一起相映成趣，形成和声关系。

将这一概念延伸到叙事中，即多条叙事线索同时进行，交替呈现，组成统一的整体。巴赫金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中谈到了复调叙事：“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真正的复调。”

从基本特征来看，第一，从时间上看。复调叙事包含两条及以上的叙事线索，打破了单一叙事线索中时间的连贯性，呈现出时间上的断层。

第二，从主体来看。每条叙事不同线索都有独立的主体，每个主体站在各自的视角展开叙述，这种视点有的站在同一阵营，有的完全对立。因此在对事件的叙述中往往出现截然不同的叙述结果。

如：《罗生门》中，在讲述武士被杀的事件中，农夫、武士妻子、武士亡魂、盗贼几人从各自的第一视角，站在不同立场讲述了不同版本的故事。

第三，从结果来看。多条线索互相同时进行，交织在一起，从不同角度分别阐释事件，有不同的侧重点。

多重视角的叙事引导观众代入不同的角色，让观众在不同角色的角度，对同一事件进行差异化的理解，汇聚成有别于单一叙事视角的多重体验，其魅力就在于观众可以同时走进不同角色的内心，获得更加“沉浸式”的观影体验，提升观众在观影过程中的参与感。

因此，复调叙事看似难以把握焦点，但实际上，观众发挥主观能动性，在大脑中对复杂的信息重新排列组合后，最终多个部分会建构出全新的整体。

新主流电影对多线索、多视角复调叙事的尝试首次尝试在《金刚川》一片中。该片以“抗美援朝”为历史背景，讲述了在一场战役中，为支援前线，志愿军必须要通过能够通往战场的唯一通道——木桥，美军7次炸毁，工兵7次修桥，面对敌军先进的战备力量，我军在仅有两门高射炮的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不断掩护士兵修桥，以血肉之躯创造了奇迹。

影片从三个视角、四个章节，通过嵌套关系布置线索，推动叙事的发展。第一章《士兵》，从普通士兵小胡的视角展开对战争往事的回忆，影片讲述了炸桥——修桥——护桥——过桥——再炸桥的事件，从我军的角度完整交代了情节简单的事件经过，展现我军的顽强与坚韧，是对中国工兵的正面书写，片段最后炮弹从天空掉落的慢镜头为后面的段落留下伏笔。

第二章《对手》，从美军飞行员的视角讲述了战争的场景，一开始，通过老兵史密斯的叙述表达了他对当年炸桥行动的恐惧。

作为战争的“优势一方”，美军对阻止工兵修桥的任务不屑一顾，但中国士兵修桥的速度却令人震惊，美军在频繁的炸桥中，也遭受中国炮火的反击，其中一名飞行员希尔被我军消灭，片段最后以桥被炸毁结束，预示着下一片段的继续发展。

讲述者史密斯的情感发生转变，从最初的不屑逐渐转变为一种震撼、敬畏、甚至恐惧。从敌军的视角的角度呈现更多这次战役的内容，侧面赞扬了我军的勇敢与集体主义和无私奉献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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